当时只道是寻常情感散文

　　对四姨的记忆随着她的离世年数已经渐渐淡远，搜罗了每个角缝如补补丁般把残缺的记忆堆在一起，才能还原四姨原本面貌。

　　妈妈兄弟姐妹六个，四姨排行老四，四姨性格活泼开朗，说话语速很快，很爱笑，笑起来的四姨很美，妈妈说四姨年轻时是个大美人，且能歌善舞。爱好文艺是班里的风云人物。

　　妈妈总说四姨的好，还说四姨从小最疼我，但是我因为年幼却忘记了。妈妈说起四姨津津乐道，也和四姨最投缘。这点我倒是感觉到了，每年回老家过年，妈妈总和四姨相约好回去日期，四姨大包小包回去后就和妈妈两人如影随形，一刻不离，聊起来没完没了，倒是遭了姥姥姥爷很多牢骚。“你这姐俩也不知道那那么多的话，半夜了还说，想不想让人睡觉了？”

　　记得最后见四姨是二十年前了，那一年学校毕业，整天闲在家，极无聊，于是四姨给妈妈打电话：“让莹莹来我这里吧，顺便有合适对象我给她介绍一个。”早听说四姨同事人缘很好，四姨又好强，且去包头已多年，妈妈想她必定过得很好，男朋友的事对我吸引力不大，妈妈最后说了一句：不行去你四姨那里学门手艺，有了手艺以后怎么也饿不着了。学什么呢？我不知道，妈妈也不知道，倒是四姨在那边听见了说，“来学理发吧，姑娘家学理发美容现在比较流行。”于是第二天在四姨邀请妈妈怂恿之下我打起背包去了包头。

　　四姨家不比我家大多少，家境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好，这从四姨穿的衣服和家里摆设看得出来。四姨在小院里养了一百多只鸡来补充收入，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打扫鸡舍，拌鸡料喂鸡，往往顾不吃早饭就急匆匆去上班。姨夫因为是采购常年不在家，四姨在单位是会计，且上班离家尚远，只留下年幼的妹妹在读初中，我去了之后因为临走受了妈妈所托，要帮四姨多干点活，于是我除了学习技能之外就力所能及的帮四姨分担一些家务。四姨很感动我的懂事，晚上下班就会做些好吃的留给我，有时候我出去实习晚了四姨就把电话打到店里询问。我在那里学习了三个月，后来我到了出徒实习阶段，下午我不忙就会提着篮子站在市场帮姨卖鸡蛋。待我回程时候居然把四姨家里积蓄的鸡蛋都卖完了，四姨给妈妈打电话：莹莹来我这里帮了不少忙啊，真过意不去。妈妈说应该的。我离开时四姨把姨夫从承德给她买的一件在当时价格不菲流行时尚的皮夹克送给我，现在想想那时还是年轻不懂事，没注意到四姨看到那件皮夹克眼睛里焕发的光彩，自己美滋滋的穿着回去，而且还是坐飞机回去，那是我第一次坐飞机，只觉得四姨真好，后来才知道那张机票是四姨节俭了几个月省下来的。

　　后来听说四姨因为私自养鸡被质检部门查封，再后来四姨搬了家。我参加了工作再也没有机会去包头。

　　知道四姨去了的噩耗时那时我正在湖北打工，记得是夏天，天空不知怎么就好好的飘起了细雨，很凉，很凉……妈妈一个电话打过来，我有些懵，好久没反应过来。因为四姨走时才四十五六岁的年纪，不比我现在大多少，大概是因为四姨和妈妈最要好，也大概因为四姨英年早逝，大概因为……妈妈后来告诉我，她为此那几天高血压一下猛增，差点也随着四姨离去……

　　我想起四姨最后送我去车站那殷切的表情，穿着一件绿格大衣，蓝裤子，披散着凌乱头发，脸上虽然能看出来年轻时的美丽却显得过于沧桑，不像她和妈妈电话里说的那样生活甜蜜。

　　问及四姨离去的原因，很简单“高血压导致的脑溢血”，我很纳闷，因为高血压从突然发病到脑溢血总会有一个过程，况且四姨又年轻。不待我问，妈妈告诉我是因为四姨帮五姨在那边买了房子，后来帮着装修房子跑前跑后没顾上吃药。

　　再问才知道四姨买的药不是高血压特效药，而是药店里一两块钱最便宜的降压药，还有及至四姨离去妈妈他们想给她换身体面衣服，却发现四姨衣柜里从里到外竟然没有一件能拿的出去的衣服。妈妈说到这里不避嫌，对着我止不住泪流满面，她的妹妹，我的四姨，姥姥姥爷公认能干出类拔萃的四姨却过得如此寒酸。

　　答案是姨夫给的，其实大家细想起来都会知道，四姨每年给我们这些外甥，姐妹所买的衣服鞋帽，以及姨夫家里的开销，还有孝敬姥姥姥爷，他们到了包头那几年因为人生地不熟，日子很艰难，工作不固定，买房子还欠的外债，但是四姨要强和家里人说起来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从来没找任何人借过钱，她不要姐妹的施舍，更何况用四姨话说：每家都不容易，她不想让姐妹们为难。但是她却以自己微薄收入来帮大家，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接受过四姨的礼物。

　　妈妈后来说起过一件事，四姨刚去包头那一年，四姨同学组织同学会邀请当年班里最风云一时的人物四姨参加，但是爱热闹的四姨却怎么着推诿不肯去，现在想起来大概也是因为好面子的四姨不肯让同学们看到她现在落魄的样子吧。

　　四姨走了没两年，妹妹师范大学毕业，当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姨夫工作也稳定了，工资也一天天涨了起来，日子渐渐越来越好过了，可是四姨却再也看不到了。

　　四姨走了，妈妈好多知心话再也没了倾诉对象，她会翻开那个旧相册，呆呆看着全家福里四姨的相片，自己絮絮叨叨地对着四姨相片诉说着什么。

　　亲情浓与血，对四姨眷恋的不止是妈妈，对我们都是，夜深时在心底最深处放一张四姨的小像，历经风雨却像一面旗帜越来越鲜艳。

　　外面天空很蓝，清澈的如同湖水，朵朵白云飘在天际像是谁的笑靥。

　　我对着朵朵流云默默许愿：姨，现在我们都过得很好了，你也安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