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天空裹着白白的尘埃,失去了夏日透亮深黑,霓虹光里,雪花飘舞,洒落在桥栏。草坪,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摘一片树上褐色的枯叶,迎来北方又一个冬天。
早早的起床,丝丝的凉意浸透我的肌肤,侵入我的骨髓。穿上藏民服装、马鞋、皮袄。腰间勒一红色的腰带,照照镜子,推开房门,天地茫茫连成一片,矮矮的土坯墙上积着寸厚的白雪。走过去,用嘴轻轻一吹,吹出自己心中的图案,哈一口热气,嘴形雪融化成一个小洞,晶莹剔透的雪水,一点一点,渗入土墙。伸出手指,写下自己的理想,畅游在故乡的怀抱,寻找儿时的记忆。
路边的柳条,死气沉沉,脱去夏日的盛装,柳梢上结了一层冰浮,发出金色的光芒,装点着冬天,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电缆线上一排排寒鸦,相互依偎,汲取温暖;打谷场上一群群鸽子,小爪子抛来抛去,寻找食物,目光传达凄凉的神情,棕色的小嘴亲吻的大地,盼望着大地赐给它食物,风呼呼的吹着,吹散它的羽毛,吹散它的温暖。
记得小时候,每逢冬季来临,父亲带着我,在喂完羊草料的空地上扫开一方,撒下谷粒,找一长绳,栓一木棍,支起簸箕,将绳子拉向栅栏后,我俩埋伏起来。一群饥饿的鸽子飞落地上,静静地注视着周围,觉得一切安全,便分散行动,咕咕……一只鸽子走进圈套,叫来同伴,吃着撒下的谷粒,说时迟那时快,父亲用手一拉,我们收获了七八只野味,烧开水、烫毛、扒肚、添油、加佐料,一桌丰盛的晚餐呈现眼前,温一杯小酒,嚼一嘴肉,真香,一家人坐在暖炕上过着温馨的生活。
我们吃着饭,父亲看着我们幸福的笑容,心中泛着愁绪,点一根旱烟,不停的龙回头。农村有句老话,穷光阴把人逼成了这样。那时候我们姊妹三人的学费,都是从鸡屁股里抠出来的,母亲攒下一箩筐鸡蛋,拿到集市,换来些零钱,放在小盒子里。开学时,我们拿着换来的钱去报名。每逢冬季,家家开始杀年猪。咱家的猪肉舍不得吃,拉到了集市,换来新衣服,新鞋。父亲之所以捕鸟,是让我们解解馋,想起来,我理解父亲的这份情。万物皆有生命,只是小时候残害那么多生灵,内心惭愧。现在每逢大雪,我都会端一盆粮食撒在门前,为过冬的候鸟送一份情,弥补年少的错误,安慰自己的灵魂。
走在山前,松树披着棉被,大地铺着地毯,巍峨的雪山依旧如此,狐狸的脚印绵延走向远方,羊群点缀着冬天,喷出团团白气,蹄子刨着地下的草根,一截一截吞入腹中,羊毛上挂着小冰晶,发出咔咔响声。我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零距离的亲吻雪地,然后静静地躺在那里,望着白云在眼前飘过,抓一只小羊,抱在怀中,一动不动,互相感受着彼此的温暖。
溪水失去了波澜,结成一片,映着人影。找一块平整的石板,咂下一块冰,手持锥形石块,像是坐上了土飞机,溜向谷口,来来去去,岁月蹉跎,失去了小时候的无拘无束,无忧无虑。现如今,那种场面只能用回忆的方式出现。
捧一捧雪,捏成一个雪球,抛向天边,我不停的奔跑,任那寒风吹打着脸颊。母亲在门前放了一堆火,做起了冬日的主食,“烧果”锅盔是家乡的土特产。找一些干树叶,用背篼背来干羊粪,附在干树叶上,引燃所有的羊粪,拿来铁垇(坐烧果的用具),把发面做成铁垇形状,放入垇中,扒开火堆,将垇放进粪火中。半小时后,掀开锅盖,黄橙橙的烧果冒着热气,捂捂,驱散手上的寒意,中间夹一块酥油,真香,散发着母亲的乳香,冬天有了烧果,再冷天也不觉得冷。
落日的余晖照在土坯墙上。宁静的夜晚,饭碗中盛着满满的鲜肉。父亲笑了,又给我讲起了捕鸟的往事,我起身,走向柴房,盛一盆秕谷,撒在门前,只为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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