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那一个冬天,山桃穿着母亲新做的布鞋,扎一束长长的马尾辫,走进东滩小学。
那一年,那一个冬天的一天晌午,有一个名叫王贵的企业家,拉一车防寒服送到校园。校长说:“感谢企业家大力支持教育事业!全体教师,每人一件!”
从此,山桃穿着那件红色的防寒服,开始了她的教书岁月。五十一个孩子啊,五十一双清澈明亮的眼,齐刷刷地凝望着这个比他们大不了十岁的姐姐。这个大姐姐啊,课堂上,教读教写,一点儿不缺乏教师的威严。课后,却是那样的随和,和女同学一起踢毽子,丢沙包;与男同学一块儿打篮球,滚铁环……天天和同学们打成一片。
只有放学后,整座校园,才显得那么安静,整洁。住校的山桃,不像另外两位女老师一样会织毛衣,会绣鞋垫,但她会画很多种鞋垫样子,一口气画他个十双八双都不重样,就是有点懒,别人忙的时候,她要么一个人抱着篮球去操场上一遍遍地练习投篮动作;要么,夹一本好书,独自去不远处的山坡上散步,看落日余晖下的村落炊烟,听晚风中羊群归圈,人呼狗咬,此起彼伏……教书的日子成了她一生中最美好最难忘的岁月。直到多年后的今天,山桃依然惦念,惦念那一年的那一个冬天,惦念那一群可敬可爱的老师,惦念那一份珍贵而又真挚的同事情谊,惦念那五十一个纯真可爱的山里娃……
清晰地记得,那一个冬天,有那么几天的后晌,放学后,几位不想回家的老师,相约在山桃的办公室“捉老麻子”。一副扑克牌,六、七位老师,石头、剪刀、布,三局两胜,谁赢了谁玩。半个小时后,谁输了谁请客,请客买泡面或零食。暂时轮不上的人负责记分,负责跑腿,给火炉中加点柴炭,给同事们沏杯热茶。或者,代替打牌输了的人去附近小商店买几袋泡面,买几包瓜子……那时,俞老师篮球场上最帅,打牌却老输。王老师爱喝两口小酒,爱唱个“信天游”,一曲“走西口”,醉了你,醉了我,醉了整座校园。赵老师最爱讲个国际形势,今天,英国的国王和美国的总统会面;明天,我们国家的领导人又要访问哪个国家……讲着,讲着,一不留神,“赌场”上的形势就不容乐观了。卫老师,是这所学校的数学权威,账算得精,算命也很有趣,他说山桃野心大,将来一定嫁得很远很远;梁老师伶牙利齿,有朝一日做个生意人必定发财……说起这梁老师,有一句话想起来就让人由不得想笑,有一次“捉老麻子”,梁老师抓了一把“炸弹”,太过兴奋,一激动竟然将“炸赵老师啦!”说成了“炸老师赵啦!”话音未落,同事们哄堂大笑,梁老师才反应过来,笑得前俯后仰……别看卫老师算账算得精,算来算去,可就是算不准自己手中的牌。输了牌掏钱请客的事,每次都少不了他。
有一回,他又输了,自告奋勇给大家煮面去。水开了,挂面下到锅里又添了一把柴,不料锅里的水太满了,眼看着煮起来的面条就要溢了出来,卫老师一下子慌了神:“溢了!溢了!快溢了——”急得他直跺脚,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旁正在帮忙切葱的王老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扑到锅前,大声喊:”快!快!快!快加水啊!”卫老师显然听不明白:“水都满了!还加水?”“瓢!瓢!瓢!瓢呢?”王老师转着圈地找水瓢,可惜那唯一的一把水瓢早被这高度近视的卫老师一不小心给沉到缸底去了,幸亏刚刚进门的俞老师眼疾手快,舀起半盆凉水泼进锅里,才终于保住了那一锅面条。
从那以后,听说卫老师下班后一进家门就帮嫂子干家务,很少偷懒了。再后来,听说卫老师退休后到县城给女儿带孩子去了。也难怪呢,山桃当年教过的学生娃娃,如今都已经是娃娃他爸了。而山桃也终于应了卫老师的那句话,由陕北远嫁到了宁夏……
又是一年的冬天了,当年的同事们,同学们,你们都还好吗?山桃忘不了临别时,各位敬爱的老师留在笔记本上的一句句赠言!忘不了亲爱的同学们,你们用一双双稚嫩的小手递上五十一块五颜六色的手帕和毛巾!忘不了那一年,那一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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