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吊车
有一天在单位,我们几个同事围在桌边吃饭,偶一抬头,忽然从柜台的玻璃柜上看到了一幅壮丽景观,一架高空作业的吊车正缓缓移动,似一部正在放射的电影。我好奇地站起身,寻窗而望,终于找到了单位附近的一处建筑正在运行,而我们每天穿行与单位大门的内外,却没有发现对面何时建起了楼群。
后来,我发现,当我躺在自家的床上,窗外的景观依然是高空缓慢旋转的大型吊车。一次,我病倒了,入了院,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窗外依然不折不挠缓慢滑行的吊车长臂,展示在我瞭望的眼界。我出院在家静养,网上搜集了一部电影《唐山大地震》,当那个夜晚来临,当那个正在工作的吊车缓慢地倒下,地面上拼命奔跑的主人公,跑在生与死的边界,高耸入云的吊车倒在地面的刹那儿,奔突逃窜的脚步刚好离开,却被巨大的惯性扑到在地,遍体鳞伤……
这个时候,当这一系列的吊车影像不断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不断在我的窗外缓缓运行,我却如一架运行多年的老吊车,轰然倒塌,险些折断自己长长的羽翼。
当我再度睁开眼睛,我已经被送进了医院。医院里停留的一周,我按部就班地接受各项例行检查,看着头上那一瓶又一瓶的输液,看窗外依然工作着的吊车,于是我喜欢上了睡眠。
出院后的一周,我松软的身体依然垂青与床铺,窗外的吊车不断伸长自己的脖颈和臂膀,我却依然沉沉入睡,仿佛片片羽毛空中飘落,不断覆盖在我瘫软无力的身上,让我更加无力醒来。
多年来,累,一直是我身心的一个状态。我一直渴望一种休息,一种静养,可是,生命的存在价值仿佛要用旋转的陀螺来隐喻,不能停下来和必须走下去,是不可逆转的人生走向,是人类健康和进取的行动标志。
我已经逐渐接受了我的累,我已经逐渐适应着我的累。可是,终于有一天,我还是要脆弱的坍塌,不容置否。
睁眼闭眼的瞬间,让我感觉到生命居然是如此的无能为力,一切渐渐离我远行,闭眼睁眼的了悟,让我更对生命有了敬畏,对生活有了不舍。
敬仰生命,静养身心,如果可能,我依然期待我生命的吊车重新伫立,伫立城市,伫立尘世,缓缓前行,缓缓伸展,我的脖颈,我的臂弯……
(二)广场
好多天都在想,该下楼走走了,却是好多天没有下楼了。
儿子已经习惯如影随形地跟随着我,哪怕主动和被动。我们走走停停,确切地说,是他走几步要停下等我几步,仿佛昔日的我和婆婆出行,习惯快步伐的我总要走几步停几步,等步伐缓慢的老人。难道我也变老了吗?
母子心照不宣地走入了通往小区广场的路径。身边掠过归家的车辆,擦肩而过是晚饭后出来散步的似曾相识的面孔。偶尔微微颔首,偶尔转移了视线。因为远处的喧闹逐渐囊括耳鼓,并掠夺了视线。
呵,好一派国泰民安,好一派逍遥自在。
火风的一曲《大花轿》渲染了黄昏后的浓重情调,广场内居民自发组织的舞蹈队肢体摇摆,翩翩起舞。场区内的健身器材上漫画一样悬挂着形态各异的肢体,环绕广场的长条凳上坐下乘凉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和怀抱孩子的孩儿的妇人。偶尔几个调皮的顽童灵活的穿越人群之中,肢体的摆动也悄然归入飘荡的乐曲节奏里,大展旱冰或者脚踏车的技艺……
不善于热闹的我更不善于大型的集体活动,我也尝试着自己每天能够出来散散步,出来走一走,可是一直都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愿望,因为惰性,因为性情,而留守居室裹足不前。因此缺少肢体锻炼的我缺少人群交往的我也越发变得身体虚弱,心灵孤寂。
忽然想到了那年单位去丹东旅游,大家奔走兴奋了一天,晚上仍余兴未尽地去逛丹东有名的锦江山公园。为了不让大家扫兴和拖大家的后腿,我只好随群走。踏入公园,居然好一派热闹。广场上摆设的硕大屏幕像小时候室外的电影,屏幕下的跳舞人群在逐渐加大,我们一行停驻了脚步,驻守观望,一曲《刘海砍樵》激荡在整个广场激荡着整个舞动的和留守的人群,同行的队友忽然有个按捺不住音乐的诱惑,翩翩加入队列,我们相望了一眼,也斗胆而兴奋地尾随其后,尽管舞步错杂,可是心却随着音乐插上了翅膀,翩翩于那个喧嚣而美丽的夜晚,以至于整个归程,都因为那场生命的雀跃而兴奋不已……
逝去的一切恍若一梦,如果今天没有走出家门,如果没有这样的鼓乐声和人群的聚拢,我大概遗忘了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投入和悸动。
环绕着广场,我们走出了热闹的场区,在广场的一侧,一伙音乐人在鼓瑟吹笙,自我陶醉,全然无视围观的人群和身外的喧闹。
沉寂的心顷刻间被唤醒,眼里有湿湿的感动和回想。
儿子看到了我的情绪变化,他还不能够明白妈妈眼里的泪光和脚步驻足的原因。
我知道昔日的自己太过于封闭了自己,太过于沉迷于自我。当我们独处的时候,如果心灵的世界暂时找寻不到生命的广场,何不走出有限的自我空间,放开自己的眼界,让外在的力量来激活沉寂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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