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的夏,无疑是对“火炉”最贴切的诠释了,作为“钢都”也真是物尽其用,要问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想武汉人必是有话语权的。
身处极寒之地的苏联人以钢铁般的意志重新为其定义,但究竟少了些温度。中国人则不一样,国人自古便有如干将莫邪者以身炼钢的先例,武汉人更是深得其精髓。
身处在“火炉”中的我像是行走中的铁素体,在炉火中暴怒、翻滚、扭曲、抽搐……此时的奥氏体离马氏体差的只有一道淬火工艺。
武汉的夏,是冰镇柠檬气泡水的味道,浮游的冰块间缕缕寒气夹杂着清甜汇入鼻腔,玻璃杯舔湿了手心,又一阵热浪袭来,此时,火候时机皆宜,要开始“淬火”了,冷液入口,经流道进去腹腔,行将熔融的虎躯顿时一震,腹内高温结构遇冷液嘶嘶冒气,液体剧烈翻腾,气泡噼里啪啦地炸开,犹如一颗颗导弹被扔到海里狂轰滥炸一般。
“岩浆”逐渐冷却,微风从林中茶楼掠过,圆圆点点的光影打在身上,斑驳陆离。一只小虫潜伏于树荫的暗处,伺机从桌上爬过,但凡仁慈如我者必会使出如来神掌将其拍死,然后如佛陀般虔诚地为其超度。然而,我并未如此决绝,我在等,等这位小虫的“有缘人”戏剧性地出现,替它喊出那句最动听的话:
“刀下留人!”
遇到我或许是它虫生中的一场浩劫,若历此劫而大难不死,此虫必有后福。
我有心想让这福报来得再快些,决意将本已不多的冰镇汽水与之分享。顿时,似有长江之水自九天而来,桌上形成一只湖泊,一条河流,一片汪洋。小虫在甘甜的水中肆意地流淌、徜徉,抑或挣扎、呐喊……
它此时或是这样想的,“如此酷暑,有场免费地漂流,也不负浩荡天恩啊!”
亦或是这样想的,“信了你的邪,刚还勒大的太阳,一哈子就发大水了!”
想到这里,不由好生气愤,我决意助它早登极乐,如来神掌第九式万佛朝宗已准备就绪……
正当时,耳畔似有嗡嗡嘤嘤之声传来,来者体态轻盈,轻功极好,必是高手!观其架势身形纵是武当梯云纵、少林一芦过江也不过如此,其提剑盘旋于桌上,时而蜻蜓点水,时而踏雪无痕,似有将桌比擂,一较高下之势。若是刺客?却太过招摇,莫非是小虫的“有缘人”?那便是侠客咯?但我正欲出手之时也未闻其喊“刀下留人”啊!
说时迟那时快,他腾空乍起,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真是一道银光园中起,万里已吞匈虏血。
我也丝毫不怠慢,先后使出佛光初现,金顶佛灯,佛动山河,都一一被其躲过。
终于,他突破层层防线,直取我中军,停驻于我髀骨之上,他锋利的剑向我刺来,直插入我的表皮层,真皮层,皮下组织。疼痛感迅速传递到我的大脑皮层,时机已到,我使出如来神掌第十式如来灭魔,一掌将其击毙。
他的尸身已经被我打得血肉模糊,我二指将其夹起,放于小虫旁边。虽然我看不清小虫的表情,但能想象,他必定悲愤欲绝,痛不欲生。我若有菩萨心肠必定成全了他,送他一程,但是我没有,因为世间最痛苦的事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
回头想,这小虫必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苦命儿童吧,历经此劫,愿他能够成长成熟,愿他日后娇妻美妾,儿女绕膝,愿他在虫之上能把他虫当虫看,在虫之下能把自己当虫看。
夏虫之命于我不过蝼蚁,戏之杀之不过弹指一挥间,而我命于天地造物者而言,亦不过刍狗。天地可育人亦可杀人,或为生老病死,或为洪水猛兽,也或者只是你小区旁边工地的脚手架而已……一切于他也不过弹指一挥间罢了。
庄子说,夏虫不可语于冰,笃于时也;井蛙不可语于海,拘于虚也。纵横四海不过方圆几里,于井蛙何异,人生百年不过转瞬之间,不亦夏虫,纵你富甲一方,显赫一时,纵我衣衫褴褛,落魄潦倒,你是大人大人大大人,大到三十六级天宫为玉皇大帝盖瓦,你乃卑职卑职卑卑职,卑至一十八层地狱替阎王老子挖煤,而终究你我亦不过同一虫样。
余温的晨曦独寂,温热的碧水迤逦,乌篷划过,杨柳飘拂。邂逅过大学的青瓦白墙,烟雨长廊,细看过雨水冲刷过的裂痕,品味过这一山一水,一朝一夕……时光荏苒,岁月静好,往事依稀,韶华空明,你我转眼已非青葱,不知此间的少年佳人可曾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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