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xx年,海南的冬天特别冷,尤其是夜晚。不敢出门,便坐在家里,穿了毛衣,身上披着被子,还是感觉钻心地冰凉。
安静的深夜,白日的喧闹仿佛在寒风中凝固,街上静悄悄的。关紧门窗,把冷风锁在门外,看着电视,咬一口甘蔗,牙齿有点凉,这个季节的甘蔗是最甜的,蔗汁顺着舌苔,流进了嘴里,十分清润。妈妈,我们不如去买煨甘蔗吃吧?女儿放下手里的甘蔗,突然很兴奋地对我说。我马上响应,好,反正在家里呆着也是呆着,呆坐着更冷。
这样的夜晚,小城的街边如往年冬日一样,摆着一些煨甘蔗的小摊子。一节节长短一致的甘蔗,整齐地层叠在约一米多高的竹架上,边上,摆着一个长方形的铁炉子,冬天的风把炉子里的炭火吹得通红。
我们选择了在一个摊子前停住脚步。摊主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妇女,斯斯文文的模样,她熟练地将甘蔗放在炭炉上烤着,烤好了用报纸包起来递给面前等着的小女生。有两个小女孩,一个约摸七八岁,另一个四五岁的样子,她们围着甘蔗摊子转圈奔跑玩捉人。年轻妇女小声呵斥了一下,让孩子到边上去玩。这是你的孩子呀?我看了看那两个孩子,又看了看她。是我的孩子,淘气的很呢,让在家睡觉,非要跟着出来。女人一直微笑着,边熟练地烤着甘蔗,边和我聊天。孩子们的爸爸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张罗这个生意吗?我心中有点疑问。孩子他爸上中班呢,下了班就过来接我们回家。
你不像是本地人呢。我说。
呵呵,我老家湖南,湘西的,孩子他爸爸到这里打工,我就跟着来了。两个孩子都是在这里出生的。女人腼腆地抿了抿嘴,笑了笑。
离家那么远,不想家吗?我又问了一个很白很浅又极其傻子的问题。
我家已经在这里了,我们租房子住,收入不高,但是我觉得很好了,一家人在一起,很开心的。女人说到这里,我看见,她脸上的红晕更明显了,洋溢着幸福的笑意。说着,我们的四节甘蔗烤好了,她递给了我。接过甘蔗,我和女人道再见,祝你幸福哦。女人连说谢谢,继续忙碌着她的烤甘蔗去了。
我们没有在街边吃甘蔗,带回家中,边看电视节目,边啃甘蔗。
将甘蔗在炭火中烤,海南人称为“煨”。这样的季节,吃煨过的甘蔗,十分暖胃。烫烫的甘蔗一口咬开,瞬间便有一股暖流滋润心肺,再由心底涌出。
记得小时候,快过年了,很多人家都喜欢买上一大捆甘蔗回家,在屋的墙角立着放,时不时的啃上一节,仿佛生活立马变得滋味很甜似的,可能也是寓意春节喜庆和甜蜜吧。
大人们喜欢用刀将甘蔗皮削开啃,我们小孩子却最喜欢将甘蔗连皮煨着吃,那糖分被火煨过后,有一种特别的香味和甜味,慢慢咀嚼,那种童年的感觉很幸福。
从前的日子就是如此,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就连过年,无非是看一场电影,互相串门拜年,打个番薯炉烤个玉米吃什么的,我们那些小孩子却那么单纯,每一天的光阴都被我们过得非常的充实和快乐,
墙上的挂历,咋一看,总是自言自语:真快,又要过年了。可是当从墙上摘下去年的挂历,一张张还是很新的样子,而时间,却已经过去了一大半,时间冲淡了日子的甜味。
羡慕我的邻居。男主人是水业内退的员工,妻子是一家钢铁厂的员工,最近买断了工龄,儿子在外打工,家庭生活并不宽裕。但是妻子即使不出街,她也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养养花草,找人聊聊天,有时还找人搓一把麻将。男人疼老婆,每日买菜做饭,饭菜做好了,喊妻子也回来吃饭。夫妻俩坐在客厅,边看电视边吃饭,男人每顿饭还喜欢小饮一杯,多是别人家里自酿的米酒。他们的饭吃的挺惬意。
每天,我下班回来,只要他们家的门开着,我都会先在门口驻足片刻,我喜欢站在那里看他们吃饭。我们家吃饭,纯粹是在完成填饱肚子的“任务”,而他们夫妻吃饭,就像是在品味生活,欣赏着生活,咀嚼着生活的滋味。他们家客厅的一角,有一个架子,架子上是一台电子琴,是男人花了一千元买回来的。男人喜欢音乐,吹拉弹唱都能露一手。男人以前当过兵,是部队文工团的小提琴手,这些年极少拉小提琴,而是迷上了电子琴。几乎每天晚饭后,男人都会弹电子琴,会弹很多曲子。男人的手指开始指挥琴键跳动的时候,女人便坐在沙发上,跟随琴键上跳出来的音乐大声地唱歌。男人弹的认真投入,女人则唱的极其陶醉。那样子,看得出来,他们对生活很满足,所以他们烦恼很少。即使有烦恼,夫妻间有也难免争吵,但很快就烟消云散。
邻居家的男人内退后,被原单位返聘回厂,于是家庭每月便增加了几百元收入。不上班的时候,男人喜欢骑上他那辆破旧的摩托车去水库或石碌河边钓鱼。有收获的时候,男人是哼着小曲回家来的,那些鱼,我家有时也跟着享受到美味。即使是一无所获,男人也是高高兴兴回来的,他享受的是那个钓鱼的开心过程。
生活如糖,用在他们身上,我觉得再合适不过了。穷日子穷乐,也便是甜蜜的滋味,幸福的滋味了。
有的人,喜欢无病呻吟,每天都在寻找幸福,却不知道幸福在哪里,而同样有许多人,他们不会刻意去寻找幸福,幸福却一直跟着他们,包围着他们。如此简单的生活,淳朴的生活方式,快乐的生活内容,踏实的人生旅程,这不是幸福是什么?
写到这里,咬一口煨过的甘蔗,我想起了寒冷的街头为了生计带着孩子一起煨甘蔗的女人,她的幸福写在脸上,却刻在了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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