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啜霜饮雪斗寒风,天赐冰心寂寞容。淡笑梅花称铁骨,缘何不敢到关东?”这是我刚刚在网上看到一位叫糊糊的网友,为冰凌花所作的七绝,还配有冰凌花摄影作品,诗画并茂,绘声绘色地展示着冰凌花不怕冰雪严寒,笑梅盛开的场景。
鹅黄的花朵鹅黄的蕊,只有八片花瓣,一枝紫红的花柄只有二片叶子,傲然地扎根在洁莹的冰雪之上,是什么样的植物能够具有如此之傲骨精神?带着汗颜的心里百度了一下,结果发现,冰凌花是生长在黑龙江和牡丹江流域的多年生草本宿根性的花卉植物,鹅黄色的花朵,顶冰而出,素有“林海雪莲”之美称
不过,我今天要描绘的冰凌花,不是生长在东北的“欲传春信息,不怕雪埋藏”的植物,而是一种自然现象,是一种因为天气突然冷暖变化时,在窗玻上形成的一种如冰似霜的图案,有的地方叫它“窗花”,也有的人叫它“冰花”,在我的家乡,人们习惯地叫它为“冰凌花”。
今年,又是一个少遇的暖冬,可,冬天就是冬天,昨天的气温居然高达十八度,和风丽日,让人有步入小阳春的感觉,可一夜之间却又将气温骤降至零下,使得夜好像在突然间拉长了一些似的。其实,那只是我的心理作用,不管你愿意与否、服从不服从,时钟的滴答声,仍然按照自己的意愿,迈着不变的步子,爬行在人们的清梦里。
手机的闹钟终于响了,唱起了我钟情的红颜知己清唱的那首《荷塘月色》,我懒洋洋地钻出被窝,睁眼一望,顿感疑虑:“难道我昨天设定的闹钟时间错了?”情不自禁地伸出温暖的手,去摸了一下手机触摸屏,八点,对呀!可,窗外宁静,定然是无风无雨,那光线怎么暗似月夜呢?而且室内的墙壁上似刚刚涂了一层洁白的鲜奶,朦胧了许多。
闹钟的时间得到肯定后,我赶紧穿衣,起床。几步走进阳台,举目向窗外的天空看去,东南方确有太阳的面孔悬挂着,但失去了原来的红意和温暖的感受,咋看,似一轮中秋的明月,只是没有传说中吴刚伐桂的身影罢了,又似一枚巨大的镜子,悬挂在云雾之中。再仔细一看眼前的窗玻,发现原本几净、光滑的窗玻上,不知不觉中被植上毛茸茸的、似霜若雪的冰凌花。似四扇冰雕玉琢的屏风,如梦似幻地杵在我眼前,那些惟妙惟肖的纯白又晶莹的画卷,静,雅,让人无法不折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感叹天公一夜之间不知道调用了多少丹青妙手,在千家万户的窗玻上绘出了意境不同、手法不一、韵味各异的画卷。
千姿百态的画面,神似,酷像,可以说是诗意无法吟咏的,但,为了不淡忘这一次美丽的凝眸,不让它们与我擦肩而过,姑且用我手中这支拙笔,把它们临摹在我眼前的一方素笺吧。
整体上看,在左右两边靠墙的窗玻上,尚留有近乎半圆的空白,这大概是大自然没有忘记留白的手法吧,给我以从圆形的门窗看景的感受,充满着诱惑及想象的空间。
右起的第一块窗玻上,似远山起伏,在山顶茂密的森林中,烟雾缭绕,也许那里有一温泉在汩汩而出,流淌的泉水叠瀑而下,晶莹剔透的水帘在山间飞雪溅玉,跌宕而下。几经蜿蜒的盘旋后,成为一条条叮咚有声的溪流,在近前的低洼处形成湍急的河川,依稀还可见那白帆点点,鹭飞鸥翔。
在河的两岸,竹菊双栖,修长凤尾竹,形成了恣意的竹丛,叶影婆娑,隐约可见风过得痕迹。飘曳的竹枝下,乱石铺径,蛇行龙游,零星的杂草或稀或密地点缀着,一堆堆蟹爪菊花盛气凌人地绽放着,凝视久之,似乎还可以闻到那带有丝丝药味的菊香。
随着蜿蜒的小径,依傍着的是一条弯弯曲曲的枝流在流淌,一座玲珑的汉白玉桥,凌波飞渡。拾阶而上的对面,一缕炊烟在袅袅升腾,不用说,有炊烟的地方一定用人家,定有厨娘在灶房中烹饪菜肴,演奏着锅碗瓢盆的交响乐。
果不其然,洞开的院门,可见二人在围做石桌对饮,也许是酒正酣,似在划拳论英雄。数只鸡雏围绕在一只母鸡的身边,悠闲地从躺在门前的一条狗的面前经过,看不到半点惊慌的神色。一位老翁模样的人,头戴斗笠,手里拿着锄头,站在田间除草……所有这些,让我无法不想起久远的陶公陶渊明,在他那悠闲笔下,浅浅流淌出的《田园家居》的怡然生活。
次第的第二扇窗玻上,是一幅雪景图,整个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上部是乱雪纷飞,那些灵动的雪花若羽似絮地飞舞着,一根遒劲的枝条斜出,密密匝匝地缀满着花朵,其外貌酷似盛开的腊梅在暗香浮动。在近前的地面上,一丛弧形的枝条恣意地舒展着,抢走视线的是悬挂其上的那些喇叭状的花朵,不难辨认,那肯定是迎春花的倩影。似乎在说:雪已飞舞,春,就在你的眼前。
画面的远处,一片灰蒙蒙的雪帘里,似有一位斗笠、蓑衣的老者,独坐在那条奔流不息的河川之上的一条小舟上,任凭颠簸,却我自岿然不动,一根长长的鱼竿伸在河水上,让人无法不想起曾经读过的、那篇柳宗元的《独钓寒江雪》的诗情画意。
也许天公是在故意送我四季情怀。十里路,不同天,相邻的那扇窗玻上的画意就截然不同了。虽然还是在前面的二幅画卷中的那条小河,蜿蜒过秋季的菊黄枫红,又流过了冬天的冰天动地。那么,冬天过后必然是春的生机。几经弯曲后的小河流进了第三幅画卷,河面平静了许多,也宽敞了许多,河岸也平坦了许多。
从岸边的杨柳垂丝的帘下隙缝中望去,可以看到一群鸭子在河面上嬉戏着,凌波扇翅的有之,头入水下的蹼翘尾舞的有之,站立水面张嘴巴“嘎嘎”歌唱的有之……神态各异,身姿不一。其中一只好像刚刚从水里窜出来,嘴里还衔着一条尾巴乱颤的鱼儿……这无疑就是“春江水暖鸭先知”的画面。
岸边的小草恣意地吐着新芽,桃李杏乱红纷飞,可视蝶舞,似有蜂鸣,起起落落鸟儿。无疑要释放胸怀。你看,那柔曼的柳条下,展翅翼飞的灵动身影,一定是那黄鹂的舞姿吧。让我再次想起那句千古绝唱——“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也许是风的杰作,也许是室内空气对流的原因,第四扇窗玻仍然流淌着那条河的踪迹,所不同的是在这幅画面里,大部分是宽阔的河面,河水里游动的不是鸭子,而是一个个鲜活的人,一个条形的青石板码头上,一个孩童凌空跃起,一个前弓翻飞在河上,河面上仰泳的有之,蝶泳的有之,蛙泳的有之,狗刨的有之……码头的两边布满了芦苇,长长的剑叶在风中飘舞。
岸上一颗高大的槐树绿冠如伞,荫下二位老者手捻胡须,在神情专注地对弈着,其中一位一手煽着芭蕉扇,一手握着棋子举棋不定,而对面的那一位一手托着腮,上身前弓着,好像在猜测对方的思路。
河边那弯弯曲曲的小路上,一个牧童光着背,骑在一头慢条斯理行走着的牛背上,短笛横吹,虽然听不到笛音,但可以判定,那定然是信天游的音符在流淌,是否会再次遇上杜牧,去“遥指杏花村”,那就不得而知了,也无法而知。
这些神似的丹青,依次描绘了秋、冬、春、夏的景色,以一条河流为主脉,连贯而成,诉说着不同季节的特有画音。
冰凌花,不一定是冬天才会出现的,那是气温突变的结果,眼前诗意般的画面,让我不得不想起秋日里看到过的那幅霜的杰作,虽然质感不同,但同时冰凌花的画面。
那一次,也是在我清梦刚醒时分,同样是在我眼前的窗玻上,一场秋霜在也的掩护下,悄然无声地“画”了一幅晶莹剔透的、象白玉雕琢的山水画。
惊现我眼前的,有高山巍峨,山下流水潺潺,有苍松挺拔,有劲竹飘逸,再看那一枝天成的白梅,梅蕊剑指,暗香浮动。小溪边的幽兰,芬芳着两岸,也馨香了溪流,蜿蜒的幽径旁小草头顶珍珠般的晨露,散发着熠熠的光泽。飞翔的鸟翼,特显刚劲,漂浮的云雾宛似轻舞的广袖,将高山裁为两截,好像上部是袅绕的仙境,下端是人间凡尘……嘿,不是山水画,而是植绒画,又像苏绣,表面毛绒绒,凹陷突兀,确显鲜明,青一色的皑白色。
随我身影的晃动,画面折射出不同颜色的光线,像高科技的合成的画。画好像活了一样,看那幼枝柔若无骨地舞动,那竹叶似风吹摆动,发出“唦唦”的声响,小溪的源头,一闪一闪地发着光,仿佛还可以听到“叮咚,叮咚”的曼妙乐章。
再仔细端详那浓密适宜的草丛中,竟然藏着一只活灵活现的玉兔,心想这大概是耐不住广寒宫寂寞,乘着夜色下凡而来的吧,忍不住的好奇心,催促我伸手去摸一摸那毛绒绒的精灵。“不好”忘掉它是晨霜的我,如梦惊醒,只见被我摸的地方,玉兔魂归,化为乌有,几行泪水般的水,竟直向下流。在鼻翼靠近处,出现了两个圆圆的洞,好像玻璃被打穿,且在不断扩大,继而行行泪珠滚动而下。
黯然神伤的我不忍再看“流泪”的画,拿来抹布,索性一抹而去,也擦去了我的叹息。心海不觉飘来唐朝李世民的两句诗:“朝光浮烧野,霜华净碧空。”真有清晨窗幕卷青霜,呵手试梅妆之叹。
常规中,冰凌花,只属于寒冷的夜和冰凉的清晨,一旦阳光出现或者遇到热气,就会化为水汽而消失,来于水汽归于水汽,昙花般的短暂的寿命,但却给我们带来了曼妙的图画,也展示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的凝华现象——就像我们画画一样,颜料多用的地方,颜色就深;而颜料少用的地方,颜色就浅;不上颜料的地方,就是画纸本来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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