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座落在小河旁,村里人习惯叫码头上,一直听到现在,耳濡目染的故事便记在了心头。听爷爷说,以前这里是放排人歇息的码头。那时不通公路,一些好木材只有等涨水时放排到很远的地方,换成钱也又可能是粮票,再换成粗布衣服,日子过了一年又一年。小时候,我坐在吊脚楼上一直在想,小河的水究竟流向了何方?山那边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扛着包送信的大叔,长着满脸的胡子,他走千村串万家,难道不觉得累?很多很多问题一直萦绕着我。长大后,我走出了村子,走到了城镇,村庄依在,柳树依在,只是比以前老了。吊脚楼依在,只是旧了许多。现在虽然通了公路,再也没有人等到涨水时去放排,码头上的那户人家已到了第三代。
“姑姑,快照呀!”粤粤和涛涛大声叫喊着,我这才回过神来,对着两个小家伙按下了快门。
时至冬日,树木凋零。孩子和老人便成了村子中最后的一批人。现在回家常听妈妈唠叨,说以前这条溪上的孩子像麻雀,一家两三个,有说有笑去上学,斜挎着的书包拍打着屁股。现在的孩子读书不是租住在镇上,便是随父母进了城,就连周末也难见到孩子们的踪影,终究这里会成为荒山野岭。我一直悟不透母亲说的话,现在看来,母亲的推测不无道理。一些人为了生活,四处奔波,留守儿童、空巢老人活生生地绑在了农村。今天刚好是星期六,隔壁哥哥的孙子孙女回到了家里,他的爸爸妈妈早就去了沿海城市。我信步走到了河边的田埂上,他俩就像跟屁虫一样,我拿着手机,这里照照,那里瞧瞧,姐弟俩也来了兴趣,粘着我给他俩照相。看着他俩兴致勃勃的样子,我问:“粤粤涛涛,你们想爸爸妈妈不?
“想!”他俩异口同声地答道。
“那好,我给你们多照一些照片,发微信给他们看!”
“太好了!”他俩拍手称快。就这样,河堤上,田坎上,柳树旁,吊脚楼前全是他俩的合影。时间过得好快,见到他俩乐此不疲的样子,我仿佛回到了自己的童年,在小河旁,青山依旧在,我又见到了自己的倒影,便不由得想起涛涛爸爸小时候哭鼻子的模样。
这码头上起初只有我爷爷一家,承包到户后,又搬来了另一家,和爷爷家毗邻而居,我们叫他伯伯,一个和我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邻居,他家共有三男四女,还有一位老人,我亲切地叫他“爷爷”。我爷爷家有两男两女,大大小小十几个孩子,在吊脚楼外打成一片。最小的姐姐只比我大两三岁,记得儿时的我也像她的跟屁虫,跟着她的哥哥姐姐们上山摘果子吃,挖野山葱,捡板栗子,大的带着小的,满山遍野都有我们的影子。最欣慰的是,我们姐妹仨跟着她们学会了游泳,每到夏天,门前的水潭便成了我们的儿童乐园。老柳树的枝条则成了我们的三米跳板。晚上陪父亲放几副鱼网,再陪他在竹笺上转悠一圈,捡上七八条鱼拎回家。第二天早上,我亲眼见父亲把鱼一个一个从网上取下来,然后弄洗干净煎着吃,飘香的美味在笔端久久挥之不去。父亲的鱼网经常被我们弄得支离破碎,父亲的钓鱼秆经常被我弄掉了鱼钩,儿时的记忆重叠出现在眼前,无忧无虑的童年在这里重新找回。
小时候我经常问母亲,“伯伯家和我家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和我们住在一个屋场,而且还连着我家的堂屋,还留有猫孔……”母亲笑着回答说:“远亲不如近邻。要和伯伯家的哥哥姐姐搞好关系。”母亲的宽厚仁慈潜移默化影响了我的一生。待到哥哥们成家各立了门户,一一搬走后,姐姐们也相继出嫁了,独留下伯伯家的大儿子和我爸住在老地方。他们又有了五个孩子,他家两个,我家三个。小时候,他家的两个孩子老跟在我们姐妹仨的屁股后面,涛涛的爸爸比我小七八岁。那时,我妹性格较泼辣,动不动会打他。他定会哭着向母亲告状:“奶奶,二姐姐又打我……”接下来,我母亲会呵斥妹一声,但母亲一转身,我妹定会又打他一顿,所以他也不敢再告状了。今天见着他的两个孩,童年的一幕一幕在我脑海中翻滚。在文字中铺展开来,回味无穷。
那时小学读到五年级时,我们开始寄宿上晚自习。学校到我家差不多十几分钟的路稚程。放学后我飞奔跑回家,煮好饭再回到学校,早饭则是母亲做好,叫妹妹上学带过来。等我妹读到五年级时,隔壁的兄弟已上学了,母亲有忙不完的农活,早上抽不开身,就叫他给二姐带饭。男孩子顽皮些,从未正儿八经走过路,时不时把饭盒打翻了,又怕二姐姐打他,经常是地下的饭连沙捧起,我妹吃着不对劲,一质问,便知晓他又犯傻了。过年凑在一堆,提到这些往事,留下笑语一串,不由得惊叹时间到底去哪儿了?今天诉诸笔端仿佛就在昨天。
在我的印象中,母亲和哥哥一家没吵过口。却记得爷爷为伯伯家为在吊脚楼外修猪圈红过脸,后来又和好如初。我爷爷走后,伯伯先伯母离世,点滴记忆也开始有点模糊了。但我清楚地记得,屋后面的两户人家经常为鸡毛蒜皮的事吵口,更为离谱的是,有一妇女吵几天几夜不嘶声音,那时真不懂大人的世界,两妯娌为何这般水火不相容。年纪见长,听得多了,也见得多了,母亲也一直教导我,“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她经常说:“你奶奶死得早,你刚出生时,伯母经常帮你洗澡。”母亲还说,那时她们干功夫回家,我经常在那个爷爷的身上睡着了,但我却怎么也记不起他的模样,只记得他曾经住过的那个屋子。所以我每次回家,有好吃的,母亲总会叫我送过去一份。前不久,母亲电话告知,说隔壁家的嫂子住院了,我专门休假去医院探望。哥哥心生感激,嫂子不停地说:“这一向来多亏了你妈,每天管三十多只鸡,幸好牛卖了,开始几天还侍奉你伯母,现在到她女儿家去了,也不知我在医院还要待多久,难为你专门来看我……”
我笑着回答说:“你安心养病,谁叫我们是邻居呢!我们经常不在家,我爸爸身体不好,还多亏有你们。”
谁在唱――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有我童年的足迹,几朵山花开,几朵玫瑰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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