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脚步已经走进了东北，那漫天的大雁，带去了一冬的寒冷。柳树发芽，羊胡子草已经甩绿了。那刚刚从雪底下猫了一冬天的羊胡子草，才钻出了雪的底下，就被一群羊啃了个流光。
几天来的暖风，吹绿了篱笆上的柳条。那障子边的大杨树上，又多了一个老鸹窝 。大地回春，农家小院里又到了该种园子的时候了。
小屯不大，就几十口人。大地里已经有了小四轮子的声音了。小孩子们上学走了，家里的爷爷奶奶们也都忙碌了起来。收拾小园里去年残留下来的蒿蒿草草。打垄的，栽圆葱的，种小菠菜，小葱的。用塑料纸扣韭菜的。一家家忙得不亦乐乎 ……
一晃好几天没有看到老徐头子了 。这老头子去年冬天摔了那一家伙，（摔了个大跟头，摔坏了）一直就没缓过来。和自己相依为命的老婆扔下了自己，上了天堂了。儿孙们也四散而去。一个两间的破草房子，就剩下了一个孤苦无依的，七十多岁的老头子。一个屯子里住着，多亏了屯邻的相助，大伙都不会看他的热闹 。
老石头家里的园子已经整完了，没事的时候，或者是一有时间他都会到老徐头子家里去看看，坐一会儿，扯会闲皮儿（说一会话） 。一晃有五六天没去了。吃完了早饭，老石头抱着小孙子，溜溜达达的出了房门。天头暖和了，家里有小孩子的，小家伙们在屋里都圈不住了。没办法，上大街吧。一路上，碰上了好几个哄孙子孙女的。一行三四个人，一起抱着孩子，进了老徐头子的家。 一只灰拉巴几的小狗，汪汪的咬着众人。
小院已经失去了往年的生机，房后的雪，花成了水，从小院里流了出去。雪水，把平坦的院子，冲了一流一尺多宽，半尺多深的壕沟。满院子湿拉巴几的，没有站脚的地方。院子里那长长的篱笆，到处是猪和狗钻的窟窿。不知道是谁家的一帮小鸡，在小园里用爪子刨着。老徐头子的房门紧闭，咋一看外表。谁都会以为，这又是一座空房子 。
老徐头子，横躺在自己家的炕上。大伙一开房门，一股呛嗓子的旱烟味 ，让人作呕。老石头急忙打开了他们家的房门，推开了窗户。老徐头子看着大伙，他也坐了起来。他的眼睛好像有些不好使，他使劲的挤着眼睛。用一只手指，抠着眼角上的疵抹糊（眼屎）。他愣愣地坐在那，好像是有些傻了。
哎呀妈呀！这老头子糟的，也太不象话了（不像样子），浑身上下看不出衣服是啥颜色的，那衣服上，沾满了一层厚厚的黑釉子，闪着亮光。满脸的褶皱里，灌满了灰尘。胡子拉撒的下巴，白花花的胡茬子，能有半公分长。没剩几根头发的脑袋，脏乎乎的。再看那抠眼睛的手，青筋爆瘤。满手的手指甲，快有一公分长了。那指甲缝里，灌满了黑乎乎的烂泥。一眼看上去，就是一个老傻子。
老石头抱着小孙子，站在了他的对面， 看着埋汰的不成样子的老徐头子问道：“大哥，你吃饭了吗？这几天没看着，咋整的这样啊？”
老徐头子放下了抠眼屎的手，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吃了，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啊。这人啊，究竟为啥活着。死了多好啊，两眼一闭，往那一躺。啥心不操，一心不挂的 。多好啊……”
是啊！细想想，也针对。像这样的一个老头子，爹不亲，妈不爱，儿女离地远远的。活着也真是没啥意思，死了也好像是真比活着享福了。
进屋里的几个人，听了老徐头子的话， 都无言了。那一个人都会想一想，今后自己会啥样……
老石头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老徐头子无可奈何的道：“老哥啊！别这么想啊。也许以后会好的。现在暖和了，再过两天，到了夏天就更好了。没事的时候上当街走走，串串门子。说不定那天你的儿女们回来了，你现在的这种日子也就到头了。他们能看着你这样不管吗！是不是？”。
“老哥啊！别想那么多了，今天外边挺暖和的。我们这几个人那，也没啥事，走吧。到外边我们帮你夹夹障子，收拾收拾园子。你家的毛葱在哪那？我们大伙帮你栽上。”
两个人哄孩子，剩下的几个人一起动手。一会的功夫，又来了几个人。人多好干活啊，这话一点也不假。没到中午那。老徐头子的小院又像个样子了，篱笆上的窟窿堵上了，小园里的小菜种上了。老徐头子那满身的脏衣服被扔进了洗衣机里。大伙一起动手，屋里屋外给他收拾个遍。老石头把自己家里闲着的一台电视机也给老徐头子抱去了，人啊。是高级动物，一个小屯住着，就像是一个家。一个无法割舍的家……
一切都收拾好了，大伙坐在了老徐头子的院子里，老石头看着院子里的一切……
老徐头子坐在了窗户底下，他的心里不知道在想些啥，他看着院子里的人们，他的心里热乎乎的。一冬天了，现在又到了春天了。自己的儿女们在哪儿？那一个来管过他。倒是这些没亲没顾的，屯子里的乡亲们……
老徐头子低下了头。坐在他旁边的老石头看着这个老徐头子，一下子就猜到了他心里想的是啥。老石头往老徐头子跟前凑了凑，他小声的说道：“老哥啊！别想得太多了，走一步说一步吧。大伙都在一个屯子里住着，谁也不会看你笑话的。有事，你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还有啊！我想，今年冬天你的孩子们啊，会回来的。他们不会扔下你不管的，也许他们现在真的很忙。”
老徐头子听了老石头的话，一直在眼圈转着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晃了一下脑袋说道：“我都给他们打过电话了，人家都忙，都有事。就我老头子事多，说死死不了，说活活不起。我的要求不高，想要有个家，有一个能让自己填饱肚子的一个窝 。每天能让我看见他们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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