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农业生产的大忙季节开始了,秀丽的小山村,景色分外迷人,布谷声声,柳丝绦绦,到处都开满了鲜艳的桃花、橙花、梨花、油茶花、油菜花。放眼望去,一片红,一片白,一片黄、一片紫。田野里劳动的人,这儿一群,那儿一群,鞭声、水声、笑声、歌声,构成了一个喧嚣繁华的世界。啊,哪儿来的这么些牛,看黄牛、水牛、花斑牛,一头头又大又肥,有的在田间拉着犁跑得飞快,溅起来一个个褐灰色的水花!有的在田坎上,悠闲地啃着还嫩绿的蓍草,摇着尾巴,倒映在水田里,仿佛就是一副精美绝伦的画。
山在水中走,人在画中游,在这如诗如画的山乡里行走,无疑是一种绝美的享受。这是我退休以后第一次跋山涉水,来一次故地重游。在老战友薛志兰的陪同下,我们来到了阔别将近四十年的三百山南麓,与古长陵相邻的黄地湖。黄地湖这个小山村很难在地图上找到,而它却因为,是当年中国工农红军的兵工厂所在地而远近相闻,路人皆知。爬过几座山,翻过几道粱,我们终于看到了位于断崖下的兵工厂原址——黄地湖村祠堂。
四十年前这里有世居王氏人家三十几户好几百人,而如今只能看见破旧的,只有黑黝黝的瓦房,和和不少荒芜的梯田。当我们走近时,偶尔遇到三两个老人。老人告诉我:“自从八十年代中旬实行农业生产责任制以后,这里居住的人口逐年减少,直到去年年底,剩下的只有十几户人家,而且多为老人。稍有文化和路子的青年男女,都相继离开大山,到山外或者城市谋生去了。”
黄地湖村属于岭南山脉的延伸部分,它位于海拔高度1100多米高的辽峰山半山上,这里有一条流淌千年不曾干涸,被人们称之为天河的高山河流,村民们仅靠河流边上的两条盘山路与外界相连。在村子的东北角,有一所特殊的小学——黄地湖小学,目前,这所学校里面只有一个老师和2名学生,被称为岭南山区“最孤独的学校”。老师从1987年起在此执教30年,见证了生源日渐流失过程。而如今这所小学仅剩2名学生,都上4年级了,两名学生都因家境困难,无力离开山区到外面去读书的。
听说县自来水公司拟在三年后,将整个黄地湖村,乃至村口以西的大坝头村全部征用,以切断流淌千年的白龙河作为县城和周边几个乡镇自来水供水的水源地时,这里仅剩的两三户人家无不欢欣鼓舞。特别是这位一直坚守在小学的老师——杜坤林,更是喜出望外,因为他终于可以放心地离开大山到县城去养老了。
唯一的小学老师杜坤林今年57岁了。他在这所学校的教学岗位上已经待了三十余年。从最初的上百名学生到现在只剩下2个,杜坤林不仅在经历适龄学生的流失,同时也在见证了村里年轻人的外出,黄地湖村的逐渐“变老”。
剩下的两名学生王诗龄和王超都刚刚满了10岁,读四年级。过去一年来,仍有几名同学相继转学,王诗龄,王超觉得愈来愈孤单。王诗龄的父母离异,平时跟着爷爷生活,家境困难,到镇上读书每月要400元的路费,爷爷拿不出,只能留在黄地湖小学就读。
王超因为爸爸妈妈都在村里耕作那五六十亩高产糯稻,虽然县城有了自己的房子,但留王超一个孩子在县城上学没有人照顾,只好跟父母留下来了。听说这里要做拦河坝储水,王超就有可能在政府正式征用土地之后,与王诗龄同学一起到城里去读书。
黄地湖小学不大,教学楼是一栋二层小楼,楼前的小操场上竖着一个国旗杆,师生仨常会在这里举行升旗仪式。
一块黑板、一个讲台和两张书桌,简易的布置让教室显得更加空旷,天气晴好时,阳光会从木制窗户照进室内水泥地上。教室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张照片,彼时这间教室里还有4名学生。
在电影《一个都不能少》里,水泉小学每学期也有学生流失,代课教师魏敏芝为了看住学生,独自进城寻找辍学学生,最终实现了“一个都不能少”的诺言。
而在黄地湖小学,杜坤林也曾打算在9月新学期到来时,将这两名学生转到到山外的学校去上课,“毕竟外面条件会好一些”。
如果不被征用做水厂,杜坤林离开,这所学校也将面临关闭,对此,从业30多年的老教师言语间颇为失落,“在这儿干了一辈子,对学校、孩子都有感情”。
去年还有4个学生,今年就剩两个了。当我和战友薛志兰来到杜坤林的老师教师办公室时,杜坤林深情地向我们讲述了自己三十年来的教学生涯,和生活经历,以及自己和两名学生之间的故事。
“每周的音乐课就带两名学生唱唱歌,因为山里没有电,有电脑也用不上。”杜坤林老师说。
“你们村子附近还有其他学校吗?”我问道。
“这里有3个自然村,只有这一个小学,也没有初中,初中到县里去上。教书的只有我一个人,既当老师又当校长。”杜坤林说。
“除了语文、数学课之外,其他课程比如音乐、美术、体育都是你自己来教?”我的战友问道。
“对,这些都教,音乐课上的话我不会五线谱,就是教唱歌。美术课一般是画个简笔画。”杜坤林说。
“你既要当老师又要做校长,可谓身兼多职。你的日常生活怎么打理呢?”我问道。
“这要感谢我的老伴。自从我师专毕业被分配到黄地湖小学以后,我单身一人度过了整整五年。就在我准备申请离开山里到县城附近的小学去任教时,在一次学生家长会上,我认识了当时是代表家长来开会的村姑王岚英——现在的老伴。也许是我俩有缘,从那次见面以后,便相互爱慕,一年之后我俩遍成了夫妻。”杜坤林微笑着,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杜老师接着说:“我俩结婚以后,没有多少文化的老婆一直都在陪伴我,直到我的两个孩子要读初中了,她才跟孩子一起到我的城郊老家安身,一直坚守到孩子们上了大学。在孩子上大学以后,她也曾想再进山来打理我的生活起居,但因为我的父母年事已高也需要老伴来照顾,从此我一个人也陷入了孤独。由于学生愈来愈少,课外的事情也就慢慢少了,这样我就有了更多的时间来搞一些种养,现在除了肉类需要到长陵的三标墟请人带,鸡蛋和蔬菜等农作物基本能够自给自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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