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瓜学名称红薯,因地域不同称呼也有所不同。山东称之为地瓜或芋头,北京称为白薯,河北称为红山药,河南比较正统称为红薯,陕西贵州称为红苕,江西福建称为番薯,也由此可见地瓜在大江南北都有的栽培,更见其超强生命力与适应能力。
往往这些有着超强生命力与适应能力的植物,在人们眼里却是最普通的,大概也应了“物以稀为贵”的法则吧。
然而就是这普通的地瓜,在所有农作物当中似乎是最劳神,最折腾人了。
离插种的时候还很远,便先要砌苗床,选种育苗,地要费力的翻耕成一道道的高垄状。大约月余,秧苗就可以移栽插种了,先在垄上刨埯,距离要均匀,然后插苗,这与插播水稻有些相似,只不过一个是在高高的土垄上,一个是在低洼的水田里。苗插种好以后,接着要挑水,点浇,待埯内水分全部融进土里,再用手一株株掩埋好,地瓜的插种才算结束,此时人也已累得腰似乎都直不起了,然而这也只不过是才刚刚开始。地瓜生长期间,隔几天就要除一次草,翻一次秧。好在现在有了灭草剂,但秧是要照常翻的,这可是保证地瓜丰收的关键,因为时间一久,又雨水频繁的话,秧上每一片叶的根部便会生根结瓜,使主根大受影响,从而影响地瓜的质量与产量。
在我的家乡,每年的农历八月下旬左右是地瓜的收获季节,也是最让人身心俱疲的时候。首先要扯掉秧蔓,而地瓜的秧蔓大都伸展的很长,有的甚至能爬到几米远,且盘根错节,交织萦绕,往往扯完秧蔓便已累个半死。然后挥动镢头小心翼翼的把藏在垄中的地瓜一块一块刨出来,选出一少部分留做育种和食用外,其他的要用专用的地瓜擦擦成薄片,一片一片摆在地里自然晾干,这似乎也是年幼的我们唯一能插上手的一道工序。
在等待晾干的日子里,大人们临睡前总要观望一下天空,若繁星满天,便可安心入睡了,但有时睡得正酣,扑扑踏踏的雨点惊醒了梦乡,慌忙大声小叫的下了床,全家人都手忙脚乱起来,踉踉跄跄的往地里奔去,即将晾晒好的地瓜干若遭雨浸泡,一年的汗水便白流了,所以我们这些孩子贪睡的权利也被剥夺了。边咒骂该死的天气,边在黑灯瞎火中摸索,摸了半夜也保不准要发霉烂掉。即使如此也要拼命抢收,因为那时这可是我们山区(至少在我的家乡)主要的经济来源。
当最后一片地瓜干归了仓,也就意味着农闲时节到来了,辛勤耕作了大半年的农人们终于可以稍稍喘口气了,即使地瓜干都烂掉了,一整个冬天也不会挨饿,因为一开始预留出的育种的和食用的鲜地瓜塞了满满一地窖。
幼时的记忆里,一年中似乎有半年的早饭都是地瓜稀饭,却也没觉得厌倦,时至现在,农人的餐桌上已少见它的踪影,唯一能见证着它的美味的似乎只有烤地瓜了,但却又大多在都市里,这的确是一个有趣的现象,难道是特意为在外的游子来解乡愁的吗?
大概地瓜确实太普通了,以至于烤制的工具都如此简便,且全国各地如出一辙,但无论再怎么普通,再怎么简陋都阻挡不住它的诱惑。在寒冷的冬日街头匆匆赶路,每每嗅到空气中弥散着烤地瓜独有的味道,便让人留恋过去,让人回归朴实,让人的记忆复活。此时的嗅觉无比地发达起来的,顺着那味道一直寻去,“刷”地一下嘴里涌满了口水。大人和孩子一样没有自制力,刚出炉的地瓜炽烫,两只手不停的倒来倒去,鼓起嘴巴呼呼地吹,一边吹,一边吸溜吸溜地吃,不等凉下来一个烤红薯已经下了肚。这在冬日里既解馋又果腹,还能取暖,怨不得烤地瓜这行当能从古烤到今。
烤地瓜人推着炉子子游走于大街小巷,烤地瓜的独有的美味也就飘散在大街小巷,他们并不叫卖,只是默默地等待,因为他们知道没有哪一代人、没有谁能够抵挡住它的诱惑和滋养,它的甘甜醇香随着岁月的脚步一路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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