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是个钟爱写信的女子。
甚喜端坐于浅淡的昏黄罩灯前那份欲执笔时的心情,展开素白纸笺,拈起瘦笔,对着脑海里想念的那个人,一一叙述下恬淡心事以及对他(她)的想念。密密麻麻麻的蝇头小楷涂满完三、四页纸,再细致地折叠成一种对角形态,装进有温馨颜色的信封里,贴上一枚几毛钱的邮票,掷进信箱,也把自己掷进了欢愉的心情里。
那些渐行渐远的旧时光,终究会被我们轻放在记忆深处,即便彼时多么地恋恋不忘,经过时间的洗礼,亦会变得云淡风轻,只剩下那些朦胧的背影,以及残余的馨香弥漫在流年的岸边。
只是,那些经过文字描摹下的记忆,即便隔着茫茫的岁月尘烟,也能在翻阅的那一刻,轻易地就能穿越时光的隧道,跨越空间与时间的距离,将自己置放于旧日时光里。
所以,我爱上文字,用文字记叙生命里的每一次遇见以及感动,为来日想念此时的自己埋下一个引子。
[一]
翻阅旧时的信件,有一摞已经泛黄的信件一下了勾起了尘封记忆里的一抹久远时光。
十年以前,那个时候,我叫木棉花。
那时候,是青丝漫飞的青果年纪,其实我从来不知道木棉开的是怎样的一种花,我想象中的木棉应该是开白色的小花,像蒲公英一样,风一吹,满世界飞,像洁白的天使。
当我知道木棉花并非我想象中的那般澄洁,当我知道木棉竟然是红色的时候,莫名地,感到深深的落寞。然后,提笔写了一篇文章,为那白色木棉花梦的破灭,也是在祭奠过去那纯真的自己。
文章在一个小杂志上变成铅字,作者还是叫木棉花。与之相邻的一篇文章写得异常入我心底,我被那文章感动,更让我感动的是,那篇文章的作者叫木槿花。
我认为这是缘分,于是遵循着作者的地址给她寄去了一封信。我想,木槿花应该是个女子,如我一般。信写得极其简明,只是告诉她,我是木棉花,我喜欢她的文章,喜欢她那一句——“文字不是笔写出来的,是像小溪一样从心里流出来的。”
后来,我一直在安静地等待木槿花的回信。
半个月后,我收到了“他”的信,不是“她”,是“他”。
他说,我是男生;他说,很高兴认识你;他说,很喜欢你的字;他还说,我也喜欢你的文章,喜欢那一句——“我想站在云上,把爱均匀地洒在大地上,然后开出一朵朵白色的木棉花。”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再次给他写信,然后等待他的回信。
他问我,为什么起木棉花的笔名?我告诉他一切,以及那篇文章背后的故事。
我问他,为什么起木槿花的笔名?他也告诉我很多,有关他与一位女子之间的故事,有关木槿。
我们用文字谈文字,谈海子和汪国真的诗;谈路遥的《平凡的世界》;谈一些属于那个年纪青春飞扬的思绪,也偶尔会将自己新写的小文交换着欣赏。
渐渐习惯与天涯那端的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在文字里述说与聆听,一个月,写一封,收一封。他,亦是。
后来,我常常在一个人静静的时候,看他的文字,看自己的文字,原来我们离得那么近,只要合起书本,我们的文字就相拥在了一起。我们又离得那么远,丽江,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像梦一样,不可触及。
他居住在古城丽江,我将他与那座梦幻中的古城联系在一起。
他向我介绍丽江的美丽风光和风土人情,不得不承认他的文字功底,细致的描述,很容易能让我在脑海中描摹得出丽江的样子,也能感知得到他那颗深爱着故乡的心。
我也向他描述江南的小桥流水人家,描述烟雨濛濛下的徽派建筑,描述着我那颗相同深爱故乡的心。
因为他将丽江的美完美地呈现于文字里,我开始憧憬丽江。他说,你来吧,我给你当向导。我应允着说,会的,终有一日会去的。
书信往来间的那种感觉,真实而纯净,比此一时,在QQ与MSN上便捷而丰富的交谈,更能打动我的心。我们只是用这唯一的方式保持着淡如水的联系,我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子,就像他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一样。但是我总能在他的字里行间洞悉得出他灿烂的笑容,像丽江的阳光一样绚烂迷人。这种心灵上的依托曾陪伴着我走过了青春时的孤独。
信件终止在我们相识的第八个月,他带着淡淡的感伤,告诉我,他要和父母一起去往加拿大了,他很遗憾走之前没有与我见面,很遗憾没有做成我游丽江的导游。
那一刻,我的心是剧烈地疼痛着的,但是我还是很平静地回他一封信,用的特快。
我说,没关系,至少我已经在他的文字里看见过丽江;至少,我们在文字里相见过;至少,看见木棉抑或木槿,都会忆起彼此;至少,那些文字曾真实地抵达过彼此的心底,就够了。
很自然地,我们就在彼此的生命里消逝,带着一丝疼惜,一丝无奈。
那一年,我终于去了丽江。那座古城确实很美,古朴与时尚相结合,有厚重的人文历史底蕴弥漫。我站在任何地方,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行走古墙边的石板路上,记忆尤为深刻。我想,是因为那个他曾细致地描述过丽江的一角一隅;是因为,我们同站在一片土地上,同沐浴在一片蓝天下。
穿梭在丽江,竟设想着他会不会也恰巧回到丽江,又或许,我们早已擦肩而过,又或许,我们在人群中遵循着文字的气息蓦地就认出对方,然后彼此微笑着说一句:“原来,你也在这里。”
这样想着,不禁也笑自己的傻气。
自那以后,我不再用“木棉花”,“木棉花”与“木槿花”的过往,都被装帧成一册有墨香萦绕的书本,一直尘封在记忆深处。
偶在云淡风清的夜,轻轻翻起,墨香许许的真实文字也会穿过光阴阡陌,历久弥新,泛着旧时光熠熠的幽光,散发着旧时光浅淡的馨香……
[二]
阳光和煦的午后,清整旧物,从古旧的书本里缓缓滑落一枚信笺,是恋爱时他写给我唯一的一封情书。温暖的气息弥漫字里行间,这摸得着看得见的爱慕,轻易地勾引出对于往日里那段甜蜜芬芳旧时光的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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