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农村生活总少不了许些小商小贩转街吆喝的叫卖声,那些卖针头线脑泥娃娃的、修锅补盆的、磨剪子磨菜刀的、卖豆腐包子的,各有各的味道。儿时记忆最深刻的一种味道就是卖毛蛋的一位老人为我带来的。因为辈分的缘故我得称呼一声老太爷。太爷总是挑一副磨得油亮的扁担,一头挑一小铁皮的黄泥火炉,炉火煨着砂锅里的毛蛋,保证人们能随时吃到热乎的毛蛋。另一头挂着个柳条编制的提篮,篮子里铺一层塑料布装满毛蛋,末了再盖一层小棉袄大小的小棉被。
‘卖毛蛋了,热乎的毛蛋来了。’
每当听到太爷的吆喝声,我都是攥一把皱巴巴的毛票抱一把小木凳第一个坐在巷子口等。为什么要等?因为太爷老了步子迈的又小又慢,一快小石子都能绊个列颠,等的小板凳都开始烫屁股了,太爷才姗姗来迟。
巷子口早已站满了左右街坊邻里,不等太爷站稳就有人递上板凳,等太爷放下扁担挑子拍拍身上的土黄的旧军装坐下,毛巾洗脸水也有人一应递过,末了还有人敬上只洋烟,烟还没接稳火苗乱跳的煤油打火机已等在一旁准备上火。等太爷稍息歇过指一下砂锅道:
‘热乎的喱,不够后面篮子里有,管够。’便自顾与众人们笑古谈今了。
准备吃毛蛋的便掀开锅盖,你三个他五个的各自拿各自的。因为烫的原因,有没拿稳掉地上的,咧歪嘴的,跺脚的,拿嘴直吹风的。此时是太爷笑的最灿烂的,是笑人们馋嘴还是夸自己的炉火旺,我也没有问过。买来的毛蛋大多是给孩子吃的,大人们是舍不得沾嘴的。最多也就趁剥皮时咂几口手指上的汤水。就在大人们拿毛蛋的时候,小孩子早已围着太爷也不用说话,太爷也知道我们要干啥,从腰上解下个小布袋里面乘着精心研碎的咸盐(那时还没有现在的精盐卖,都是粗大的大盐硌子)。纵使我们急眼巴巴的盯着布袋里的盐巴直咽唾沫,太爷也是不急不忙的再从口袋里摸一本皱巴巴旧日历,纸张上的褶皱跟太爷脸上的一样多一样深,每人撕一张皱巴巴的小心的捧在手心,专等太爷把一撮盐巴捏放在纸上便雀跃寻到各自的大人怀里。
太爷也不问拿了多少毛蛋,那个年代还很朴实,等吃完毛蛋都会很自觉的把钱放在篮子里的一个小皮夹里,太爷也从来没当着大伙数过。或许这就是最原始的质朴与信任。
此时巷子里除却大人们抽烟的吧嗒声以及粗犷的谈笑声,最响亮的就是那此起彼伏的吸溜声了。大人们都是一溜儿蹲在墙角搂住自家的孩子,再把毛蛋的蛋壳轻敲个小洞,递到自家小孩子的嘴沿上,然后就是一阵狠嘬吸溜里面的汤水。末了再逐渐剥去蛋壳轻沾上盐粒一口口的喂给孩子。这时小孩子也最乖巧,偎在大人怀里专张着小嘴等毛蛋来吃。小小一颗毛蛋就可以完全承载了那个年代的舐犊之情。情之深已不是这小小的小巷能藏得住的。
现在偶尔也有骑个电动车走街串巷来卖毛蛋的,不光有毛蛋还有煮玉米酸牛奶小饮料什么的种类繁多。人也不用吆喝,车把上挂个扬声喇叭就好。付上钱装一塑料袋独自拎回家,却怎么也咂不出往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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