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侯,象所有的小孩子一样,我对糖果有种特别的迷恋。如果得到一两颗糖果,一定会攥在手心,连手一起放进兜里,摩挲很长时间,舍不得轻易放进嘴里。即使放在舌尖,也尽量让它多停留一段时间。那样,似乎有更多、更久的期待,让你觉得快乐的日子是那样悠长。
现在,面对好书,我也一样舍不得。每次邂逅好书,虽然阅读的心情无比急切,可我还是舍不得匆忙翻阅。我需要按捺下激情,给自己时间整理思绪,理清自己的心理需求;给自己空间摊开心神,准备接纳。
我总以为,匆匆忙忙抢占美好的东西是不理智的,这样做最终得到的只是表面的浮华,而它深潜的美是需要静下心来,慢慢品味的。此时,我完全能够理解古人在读书之前沐浴、更衣、焚香这一系列貌似繁琐的礼节,它并非仅仅是对读书雅事的形式上的恭敬,而是提前让自己在心理上做好准备,认真而深刻地感受它美好的境界。只有这样,才会把好书中的字句在心头细细咀嚼,慢慢浸润,悄悄感化,直到体悟它的潜在美。
读书就象遭遇一场爱情。一见钟情似乎是最完美的感情,可是,如果无法经历时光的雕琢,没有思想的沟通,这种最美的感受也许会变成虚幻、变成怨怼,甚至被理解成欺骗。所以,一见钟情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爱情;也所以,狂热地手不释卷、夜以继日地捧读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喜欢读书。我们可能经历过很多段感情,如今只留下一些淡淡的影子,也读过许多当时以为有趣、有意思的书,如今早已化作云烟。
读书又象品茶、饮葡萄酒,需要小口轻啜,让它在舌尖打几个转,然后缓缓咽下。只有慢慢来,才能体会它的深刻。
最深刻的记忆是曾经长久、深沉地爱过,无论爱情、茶、葡萄酒还是书、文字。比如,以这样的文字讲述中国古典文学与自然的关系,恐怕任谁也不会遗忘。“在所谓‘三百篇’中,几乎都要先称植物动物之名才能开诚咏言;说是有内在的联系,更多的是不相干地相干着……楚辞又是通体苍翠馥郁,作者似乎是巢居穴处的,穿的也自然不是纺织品。汉赋好大喜功,把金、木、水、火边旁的字罗列殆尽,在加上禽兽鳞介的谱系,仿佛实在对‘自然’说:‘知尔甚深。’到唐代,花溅泪鸟惊心,人和自然相看两不厌,举酒邀明月,非到蜡炬成灰不可,岂是‘拟人’、‘移情’、‘咏物’这些说法所能敷衍。宋词是唐诗的‘兴尽悲来’对待自然的心态转入颓废,梳剔精致,土属尖新,尽管吹气若兰,脉息终于微弱了。接下来大概有鉴于人与自然之间的绝妙好辞已被用竭,懊恼之余,便将花木禽兽幻作妖化了仙,烟魅粉灵,直接与人通款曲共枕席,恩怨悉如世情”。
能于文字间读出这般羚羊挂角似的牵扯,如果不是爱书如情侣、费尽琢磨猜尽心思,哪能参悟了这番情爱缠绵!
于读书,我不喜欢忙里偷闲。对我来说,读书不是业余消遣,不是零食,而是有规律的心灵滋补。每次决定读书,我总是选在周末或假期。除去“铠甲”,换上舒适的家居装、软底鞋;不邀客也不去访客;窗帘半掩,屋内温暖而清爽;准备一些吃食,不动烟火;抽出一本准备已久的好书,手边一只笔,在沙发或吊椅上,找一个舒服的姿势,投入,感受好书带来的惬意,并不时记下自己点点滴滴的感受。
书桌上有一些书已经读过,还有一些书未曾开启。我不急于让读过的书下架,也不会让未读的书尘封。读过的我会再次翻阅,让那些精美的句子再次象一排排细浪在我眼前和心头翻卷。没有读过的书依然象一个个瑰丽的诱惑,吸引我沉入,而我也会给它一片片纯净的思想空间,让它留驻。
舍不得读书,是想让美好的记忆和憧憬存留的更长久、更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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