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花事,无关风月,是真真正正的花事。
晚上出去跑步,事实上说散步更为恰当,中途闻到一股花香,和初到济南那一夜与三姐一同闻到的别无二致。当时惊诧,如今了然,除了丁香,还会是什么?一抬头,果然不错。
是白色的丁香树,细细碎碎的花开的到处都是,叶子倒成了点缀。俯身一嗅,阵阵芬芳比先前更加浓郁。丁香树的旁边,一株玉兰,还有一株,说不准是梅花还是别的。
那是个靠墙的角落,墙头一盏灯,灯光泻下来,正好落在玉兰花上。在寂静的夜里,玉兰沐着光,优雅,梦幻,娴静。
如此往返几天,总能遇到这三棵花树,遇不到才怪。昨晚又去,这次是真真正正的散步访花而去,又闻到那幽深的花香,看到那开着落着沐着光的玉兰。在树前辗转,忽然下了决心,折一枝丁香回去。也没来得及给自己找个借口,比如“有花堪折直须折”之类,那花便已在手中了。边走边嗅,如同得了至宝。
回到宿舍,并无处可放,只好置于前几天刚买的鸡毛毽子上,白花深羽,别有风致。这样一来,枕畔花香一夜未绝。清晨醒来,丁香已有萎钝之色,但芬芳未改。不愿做“色衰爱弛”的“负心人”,所以便把它夹在了日记本里。日记本纸色粗黄,颇有古意,正宜花朵点缀。
丁香花事,至此告一段落。
春意未消,走在路上,难免注意到此起彼伏、接二连三的各种花儿。先是紫叶李,开成一片,灿若烟霞,现在樱花也开始崭露头角,淡粉色近白的一树已先于绽放,朱红色的也缀起了花骨朵,一片花海似乎呼之欲出了。
到处都是连翘,与迎春相似但略狭长的四瓣小黄花,有不少被编成花篮形状,严整而别致。我却总莫名盼望着,能有三两花枝从那篮柄中散落出来,如同女孩子鬓前的几丝乱发。
世上总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花,不是没有名字,是我所知太少。比如清明时游了大半个大明湖,才知起初遇到的那一树树花瓣单层偏大呈粉红色的花儿便是海棠。又如今早坡头突然闪现的那几枝,红色,多层,花蕊纤长。但并不妖娆,反如一朵朵殷切的渴望,圣洁得很。思之及此,才突然想起,这花我曾见过的,名叫碧桃。花红而曰碧,可见“碧桃”之碧,绝非今日“碧海蓝天”之碧,而是“碧血黄沙”之碧。于是肃然起敬。
若言花事,必有花人——侍弄花草之人。
清早,老园丁站在斜坡上给花草浇水。管中的水柱在半空中抛出一个圆润的弧线,继而洒下来,洒在无数花草之中。手举着管子的老园丁,俨然一个威武的士兵。
小时候,奶奶也爱侍花弄草。所以春有蝴蝶兰可观赏,夏有凤仙花可染指甲,秋天菊花开满庭院,到了冬天——冬天无梅,花园寥落,便在雪花里盼盼春天吧。可惜有一年冬天天冷,冻死了菊花的花根,秋天也再无缤纷了。所以我去中山公园,去十梅庵,看到簇簇的秋菊和满山的梅花,总想让奶奶也来看看。
花事及此,怕是要落入忧而怅然的调子里去了,故而就此打住,不再写下去。
昨天说到,我是第一个“芳芳”,爱诗和花,今日果然得证。诗养性,花怡情,若长此以往,第一个芳芳也没什么不好。可别跌落到现实的尘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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