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城里,几乎不曾有暇涉足郊外。今年的秋天,似乎要比往年来的早些,刚过了立秋节气,早晚间便有浓浓的凉意袭来,似告知人们冷暖的变化,时光的流转。
很久没有回乡下的家了,我带着孩子登上了回家的班车。车窗外,高速公路两边的树木蓊蓊郁郁,枝繁叶茂,放眼望去,农田里的玉米、棉花都结了累累的果实,田边小径上,野花也开得姹紫嫣红,热热闹闹。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过一个收费站时,我忽然看见路两旁居然种了一长排的木槿树,花正开放,那紫色的花朵在红尘中摇曳,我的心砰砰跳起来,啊,久违的木槿树!
在我朦胧的眼眸里闪现了我的少年时代。那时候,父亲常年在外工作,极少回家,家里只有我和姐姐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任教于村里的学校,平时教管我们姐妹读书作业,闲暇时,在我们居住的小院里种些花花草草,北墙下就种了一大丛夜来香,西墙下种了几株美人蕉,有一年还种了向日葵和茄子。每年常种的是丝瓜和梅豆,搭好的架到处挂满了丝瓜,藤上开满了嫩黄的小花,又清香又好看。花盆里还要种上仙人掌和金盏桔,那小小的金盏桔常惹的邻家孩子要摘了吃,殊不知那可不是能入口的。母亲喜欢侍弄,我们也跟着打理。十来岁那年,母亲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两棵木槿树,栽在屋门口一边一棵,夏天的时候就开了花。我常常把那棵大的,花开的多的树叫姐姐树,把那棵小的,开花少的当作自己,叫妹妹树。
这两株姐妹树平日里都是我和姐姐管理。说来真的很奇怪,这两株树,在那几年里,同样的院落土壤,同样的阳光雨露,一棵花繁叶茂,一棵却瘦弱少花。在夏末秋初的夜里,我喜欢撑一张小床在院里躺着,听蝉鸣,听虫语,听花开的声音,听星星在静夜里向我传递命运的信息。我仰了面,迷离了双眸,看寂寥的夜空,弄不懂什么是天长地久,也不明白物转星移,流年似水。
如今的我,也到了母亲当年的年纪,每日深居城里,满眼看到的是高楼林立,听到的是机器轰鸣,喧嚣之至。我厌倦了这充满压力的生活,常常思念那木槿花树下生活过的情景。十六岁那年的中秋,我和姐姐就坐在那株木槿树下,围了小桌,邻家的少年也来凑热闹,我们玩了一会扑克,吃了几颗水果,闲聊起了天。邻家的少年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于姐姐的颦笑之间了。月光下的院落如同铺就了玉霜,树影婆娑,若隐若现,远远的有狗吠,近旁少年在私语,夜来香幽幽的开放,木槿花在轻风里跳舞,母亲在屋里的灯光下批阅作业。这样的夜晚,我在想念谁?谁在想念我?这幽思至今成为我心底芬芳的秘密。或许正是因为了那夜的月,那夜的花,那夜的树,那夜的少年,注定了我一生都不能释怀的农家情结。
生活虽然残酷,纵然是落花流水春去也,梦想却依然还在心头跳跃。我已经是很多年没有回到故乡去了,不知道那方院落是否还洁净如初,也不知道那里的夜空是否还像我小时候那样迷人,那两株木槿树经过了风雨的洗礼,是否还花开依旧?只是在梦里,推开尘封的门,抖落一身的尘埃,看见那株树下,依旧坐了两姐妹,在算题,在猜谜,唧唧咯咯闹个不休。蜗居在城市狭小空间里的我,唯一的愿望就是有一处小小的院落,栽花种草,养鸡喂鹅,门旁也种两株木槿花,让那花开得饱满娇艳,夜夜在轻风里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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