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自己约定,失恋就去旅行。
这是她第四次独自去旅行,临走前母亲啜着泪小心地替她打包行装,她假装没有看到。上了年纪的人难免会将婚姻大事寄托成牵绊,可她觉着,她还没有信心去接受这深情亦无情的期盼。面对刚刚劈腿别人的好不容易交往三年感情稳定的未婚夫,她也确实是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勇气。从她打包好一切头也不回走出他们一起生活了三年的出租屋时,她就没有想过要给这段自己精心经营的感情一个解释的机会。她不需要。她比谁都明白,拖泥带水的感情换来的不会比现在好受到哪里。她不是没有想过要问过他,也早在心里为他想好了无数个能说服自己的对白,可当她对上他满是羞愧又痛苦的眼睛,她唯有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话到嘴边已没有了问出口的力气。她分明在那双眼睛里看出了仓惶与疲惫。她又怎能不了解他。熟悉她的人都知她理智,心思纯熟。谁又能知道那份纯熟夹杂了多少辛酸多少孤独。她拒绝了所有人的同情,朝着既定的路程踏上了回忆的旅行。
火车是在她看来所有交通工具里最自由的。你不必为你路过的某一处风景似曾相识而觉得感伤,因为在你还没来得及感伤时,它已经是别人眼中的风景了。她喜欢找一个少有人经过的相邻两节车厢的那个窄小的像是脱离整个火车的过道里从白天站到黑夜再到白天,靠着墙,身体随车厢的晃动而摇晃。车箱里的人很多,鱼龙混杂,看腻了窗外的青山绿水她就看着过往的游人。半夜。因长时间坐车身体状况不好的老太太脸色苍白,睡不踏实,看了一眼熟睡的老板起身一边捶打着胸口一边在车厢里走走停停。睡在她下铺的一身帅气中性打扮,年轻的脸上写满忧愁的女孩坐在床边,时不时盯着手机像是等着谁的消息时不时急促的又在敲打着消息,她坐在紧靠着窗的椅子上,对面坐着一个带着黑框眼镜嘴角略有胡茬看起来有点文艺比她稍大一点的男人,黑暗中一会儿拿起手机点亮屏幕盯着发呆几分钟然后放下,一会儿又拿起又放下,持续不断的动作因为笨拙的重复而显得有些木讷。她收回视线又看看漆黑的玻璃窗上透出的一脸憔悴无望的自己苦笑一声,这样的自己还要撑到什么时候。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准备润润干涸的嗓子,耳边却传来宽厚温柔的男声,宝贝,我错了,等我这趟出差回来,我就不走了,好好的操办咱们的婚事不让你操心了好吗。小声却带着歉意的承诺,如同铁锤般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在所有人面前克制好的情绪一瞬间崩塌,如潮水蔓延,冰凉的矿泉水从口中喷出,眼泪伴随着咳嗽来的滚烫而热烈,她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坏了对面的男人,手忙脚乱的找寻出卫生纸来到她身边才看清她因哭泣全身颤栗的瘦弱单薄的身躯。长时间的压抑此刻的她已顾不得在陌生人面前羞赧的层面,回想起三年的点点滴滴像在昨日都还历历在目,转瞬即逝,一次又一次的体验着苦果,这让人绝望的爱情。“有作家说,在旅行中想到的最多的人是一定是自己最爱的人。我想,让你这么痛心哭泣的人定是你爱的人,哪怕是曾经爱过吧。”对面的男人将纸递给她,“不怕你笑话,刚刚惹你哭的那些话啊其实是说给我妻子的,一直为了工作拖着婚礼委屈了她不少,她也一直为这个跟我闹脾气,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发信息给我了,我又心急又愧疚,嘴笨又不知道该怎么哄她,只知道好不容易走到一起又怎么能轻易放弃。”她静静的听着,知道男人是在给她安慰,平复好心情,抬起头,抱以微笑,“你爱人真幸福。”男人一听也不好意思的笑了。正说着,年轻帅气的女孩走过来,“能借个火吗?”顺手比了比手中的烟。“不好意思,我老婆不让我抽就戒了。”男人一脸抱歉。她习惯性的摸摸包里,拿出打火机给女孩,“谢谢,你要来一根吗?”“我不抽,只是因为前男友抽,习惯了随身帮他装着打火机。”一语话毕,三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年轻女孩儿开口了:“本来这趟旅行是和我女友一起的,临走前她爽约了,刚刚她告诉我原因说她爸妈在家给她准备了相亲。”女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不知何时,离开已久的的老太太也回来了,同我们一起,说着和老伴儿的这趟远行,若不是她身体不好,老伴儿也不至于那么辛苦。黑夜里,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不知不觉聊到了天亮。老太太的老伴儿也醒过来。看着逐渐泛白的天空,这趟车的旅程也快完结,女孩突然拿起她放在角落的吉他说要弹奏一曲。 “谁让我们哭泣,又给我们惊喜,就让我们这样相爱相遇,总是要说再见,相聚又分离,总是在漫长的路上。”
女孩性感又低沉的嗓音唱着许巍的旅行。男人接到了妻子迟来的电话激动万分,老太太和老伴儿共同分享着早餐,老伴儿轻柔地为老太太擦拭嘴角的脏东西,岁月的痕迹也丝毫未曾抹掉真挚的感情。走之前她亦看到女孩终于等到了她要的消息露出了会心一笑。
廖一梅说,所有的爱情都是悲哀的,可尽管悲哀却依然是我们所知道的最美好的事。
她背上行囊告诉自己,她已经做好下一次旅行的准备。
爱情,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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