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上端的乡音散文
乡下的娱乐没有黑夜白昼之分。大秧歌都是在临近年关的时候,火爆登场的。锣鼓和鞭炮是烘托气氛的主角,欢欣和喜悦是渲染的底色。通红的大灯笼连接着天上的星辰,晶莹的冰雪释放出月亮般的银辉。这时候,还有谁能在家里呆住?赶紧翻出压箱底的羊皮袄和狗皮帽,穿戴好就可那北风造!这一场狂欢,堪比年三十的那顿饭,热腾腾的让谁都心痒,让谁都心醉。
扭秧歌的人们分成两队。年轻人心气高,就显现在一米多高的高跷上,让他们有了鹤立鸡群的感觉,扭起来自然趾高气扬。地上蹦的`都是年长的人,虽然不是那么癫狂,脚踏实地却有几分自信。鼓乐轰鸣,喇叭声脆。曼妙的身姿,传神的眼波,那叫一个浪啊!用东北人的话讲:你看把他嘚瑟的!有的人在观看的人群里,不知不觉就下了场子,稀里糊涂就扭上了。
在这欢乐的氛围里,唢呐的声音是最迷人的。那音色里除了高亢之外,还透着婉转轻柔和如泣如诉的缠绵。如同一只柔软的小手,在抓揉着心灵最柔弱的地方,让人不能不为之动容。吹唢呐的老范头岁数可不小了,头发花白,一脸皱纹,可是全神贯注的他,脸上的一条条纹路集中在一处,倒像是一朵盛开的花朵。两腮鼓得溜圆,眼神专注而调皮。轻佻地瞄你一眼,头一歪,音调忽地一转,那份俏皮似乎也嘀嘀哒哒穿空而去,一下子让场子里的空气都欢悦起来。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了,记得那是在一次马戏团的演出当中。大凡来乡村演出的各类小团体的水平都不高,这个所谓的马戏团更是简陋得要命。说自己是马戏团,无非是有一匹懒洋洋的老马。它脏兮兮的分不清是什么毛色的,脾气还蛮大。在表演跨杆节目时,不管训马员怎么引导,就是拒跳。当训马员举起鞭子时,它却来了驴脾气,一尥蹶子就跑回后场。气急败坏的训马员,气急败坏地追去。冷场了,大家都静悄悄地等待着。这时候谁都理解,让牲口听话不是件容易的事。乡下有许多马,可笨得只会拉车种田,像这样的马没有,已经很不错了。主持人忙上来圆场。只见他拿着把酒壶,晃荡一下,从里面倒出一杯酒。打开盖子,控一控,什么都没有了。可是,盖上盖子却又倒出一杯来。
呀!大家都愣住了,这把壶太神奇了。他在表演时,举着这杯酒邀请观众上来品尝。这么一让,就有人上炕。场下晃晃荡荡地上来一位。只见他眼睛迷离,脚步踉跄,衣衫不整,袒胸露怀,腰里还别着个喇叭。大家一看都乐了,这不是老范吗?不用说,这是让酒给顶上来的,当年的武二爷不就是靠着十八碗酒,才上的景阳冈吗?他也不客气,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转身就要下去。就这么走了?主持人可不干,忙拦住他。想暖暖场子,看见了那只喇叭,就让他吹一段。好家伙!这一吹不要紧,如同开了一道泄洪的闸门,全场的老少爷们都下场扭上了,马戏变成了秧歌表演。既然观众高兴,主办方何乐而不为呢?这是没有想到,这唢呐竟然有如此魔力,能让人们放下身上那点儿矜持,释放出隐藏在心里的能量,这是何等的号召力啊!
乡里的每次秧歌表演,自然都少不了老范头的唢呐。只是让人担心的是,他的年龄越来越老,传承人的问题还没有解决。他有两个儿子,没有一个想接过他的衣钵。让他带个徒弟呢?这吹唢呐纯属个人爱好,和经济收入搭不上一点边儿。我们这里的乡下农村,与内地的乡下农村不一样。婚丧嫁娶都没人用这个,在这里它根本就不是个行业。这门技艺远不比土木工匠,有着广阔的市场。人们的生活还是靠经济收入做支撑,所以,他的技艺后继无人,也是在所难免。
难道这身技艺真的要失传了吗?听说他强行让儿子学唢呐,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我经常听到有些凌乱的唢呐声,应该是他儿子在练习呢。虽然不能像他父亲那般纯熟,毕竟还是让人看到了希望。
有一天,他家又响起了嘹亮的唢呐声。大家都觉得这声音比平时要好许多,完全是成熟的声音。难道是学成了?大家凑过去才知道,那是从一台录音机里放出来的声音。面对着这种形式,大家都有些瞠目结舌。这声音扩散着,回荡到浩瀚的云层上端,经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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