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彼岸散文
一
那缭绕了一千多年的雾霭里,遮蔽着一个怎样的千年传奇与惊叹?
那雾霭是明朝的烟雨吗?那惊叹是清代的残月吗?对于这样的追问,只有千年前的仙寓山古徽道上挑茶的挑夫可以回应,只有仙寓山上那些穿着蓝色印花布衣裳的采茶女才能颖悟。因为,只有他们,才是这个被岁月遮蔽了一千多年的传奇与惊叹的直接见证者,而我们今天的人们,却只能借助文献上的文字碎片和不着边际的想象去还原它的真实。
一片隐藏在一座海拔一千多米的大山顶峰的野生茶,竟然派生出一个多元的文化传奇。茶道文化,瓷器文化,海洋文化,都因为这座叫仙寓山的野山,都因为这座山峰上的这片野生茶而被激活。那一缕茶香,就那样从仙寓山一路飘荡而下,一直飘进遥远的紫荆城,飘进比紫荆城更遥远的瑞典和整个欧洲。
二
我现在正在聆听着一支叫《忆故人》的古琴曲,在胡思乱想着一千多年前的仙寓山那些采茶女的俏丽容颜,和那些从仙寓山古徽道上挑着茶叶往山下行走的挑夫们急匆匆的脚步,并怀想着仙寓山下那些农家小屋里的茶农们在制作一种叫“雾里青”的世界极品名茶时每一道精细的工序的全部过程。
在这样的古曲里去怀想一千多年前的古代采茶女,怀想一种千年古茶,怀想那些用来盛装极品“雾里青”的景德镇蓝花白瓷茶罐,我心里充满了从一种诡秘清幽的中国文化里散发出来的醇厚与温甜。
不具有奇迹意义的文化是平庸的。一筐一筐被密封在兰花瓷罐里的中国极品名茶,被挑夫们送到一条叫秋浦河的小河边的竹排上,然后再由这些竹排送到池州,装进大商船,再顺长江而下,一路辗转芜湖、南京,扬州,直插京杭大运河,最后被送到金碧辉煌的紫荆城。就这样,一种生长在安徽石台县一座原本无人问津的深山密林里的野生茶叶,却在一夜之间就成了皇上的贡品。当安徽“雾里青”被送进皇宫,被浸泡在皇帝的金杯玉盏里,那种民间的气息就被一种皇者的气象覆盖了。何况,不可一世的“雾里青”还不仅仅只是送进了中国的皇室宫殿,还被送进了西方欧洲国家的琼楼玉宇。当中国的皇室贵族和西方的达官显贵们用他们高贵的手指把玩着杯中仙气缭绕的“雾里青”的时候,这种来自于民间的植物便成为了一种文化的巨大惊叹和奇迹。
而更大的奇迹还在后面。
三
欧洲离中国的安徽到底有多远?可以说,它们很远很远,远得在地球的两极。也可以说,它们又很近很近,近得伸手可触。因为,海上丝绸之路拉近了中国与欧洲,中国与世界的距离。
在古代,拉近中国与世界的空间距离的唯一交通工具是船,是大大小小的客船和商船。中国独有的瓷器和茶叶,就是通过那些船只抵达世界各地的。这就让我们看到了海洋文化与世界文化的脉络关系这个谁也无法否定的历史事实。
在那个还不算很遥远的年代,瑞典的商业地位就毫无疑问地浮出了水面。
顺着海洋文化的经脉,一艘巨大的商船第三次从瑞典起航了。当这艘命名为“哥德堡号”的瑞典商船以它不可阻挡的商业霸气驶进当时的清朝中国,并将中国一大批瓷器和茶叶运回瑞典的时候,中国的清朝再一次完成了与世界最先进的欧洲国家在商业贸易上的合作事实。
然而,这样一个巨大的历史事实最后却被大海改写了它的本来面目。温顺而又野蛮的大海以她不可阻挡的力量给了“哥德堡号”致命的一击,并无情地吞噬了这艘最先进的西方商船,使她就在抵达瑞典只有几百米的海域触礁沉落。这个谁也无法预料的意外,就这样让装有来自中国的瓷器和来自中国的茶叶的“哥德堡号”沉睡于大海的心脏里,而且一睡就是两百多年。那沉睡的“哥德堡号”里,其中就装载着安徽池州的“雾里青”极品名茶。
一种物质的意义就这样被浩瀚的海洋改写了。当“哥德堡号”在沉睡了261年之后被重新打捞上来的时候,重新呈现在世人视觉里的那些中国瓷器和中国独有的安徽“雾里青”,却被赋予了文物的深层内涵。
四
所有的文物,只要被复原,就是一种生命的重现。
在打捞上来的“哥德堡号”商船里,那些被密封在景德镇青花瓷罐里的“雾里青”,那些被尘封于海洋的内部和时空深处的中国极品名茶“雾里青”,居然还可以饮用,居然还散发着一种坚忍不拔的兰花的清香,居然还固守着她那种不可更改的高贵品质。
那黏附在精美的青花瓷罐上的海螺和海藻植物告诉世人,名震中国明清两个朝代,名扬欧洲皇室宫殿的“雾里青”,在异国他乡的海底经受了怎样一种漫长的等待和坚守。当她们终于重新浮出水面的时候,一种沉睡了两百多年的'文化精华却让全世界再次惊讶和惊叹。
这个时候,我想起了法国画家桑德罗?波提切利的名画《维纳斯的诞生》。在波提切利的这幅画里,托起维纳斯浮出海面的本来是一只巨大的贝壳。可是,这只被古罗马喻为权威象征的贝壳,却使我无论如何都觉得更像一朵盛开的莲花。莲花在佛教中是种最经典的意象。因为未开放的莲花苞就类似于人的心。所以,莲花开放的过程就是一颗心开放的过程。而茶与佛又具有一种最接近最贯通的精神气韵,它们都具有一种直接抵达禅境的本质向度。“雾里青”作为中国的一种名茶,在海底却经历了两百多年的等待,才像充满禅境的莲花一样再次绽放出海面。她的重现,不就是从海底绽放的一朵巨大莲花吗?
五
重新再生的力量是无可估量的。“雾里青”以文物的意义被打捞出海之后,池州人又将这种来自山野的古茶复活于世。
那袅袅娜娜的雾霭还是千年前的雾霭,那高峻的大山还是千年前的大山,那散发出一种兰花的清香的植物还是千年前的植物,那极品名茶特有的清幽孤傲和霸气还是原来的清幽孤傲和霸气。然后,我们看到,一艘仿古的远洋商船再次从瑞典起航抵达中国。
依然是历经37道工序用手工精心制作的原生态“雾里青”,依然是青花瓷罐密封,依然是保持两百多年前的风格的仿古“哥德堡号”商船。这一切,都是一种经典的重现。不同的是,那条古徽道上再也看不到那些挑茶的山民了,那条险峻的古道只能无奈而又欢欣地被更现代的交通工具抛进大山的深处成为一道岁月的刻痕。从山下往上看,透过那腾飘在大山上的雾霭,我们看到,那条千年前的古徽道宛然就是一缕沉淀在时光里的绵长的文化思绪。
【水性杨花的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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