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殇散文
小序:雨中游孔庙,尽管天不灭斯文,看着那些破碎的痕迹,依然心痛不已,于是用我虔诚的心写下这些文字,作为菲薄的祭品,献于逝去的斯文。
下雨了,一场迷蒙的秋雨,打湿了衣服,打湿了心。孔庙的大路上,人群熙来攘往,大家都抢着去拜谒那些有名的胜迹。我的心却寂寞着,没有人注意墙根那个寂寞的角落。
踩着萋萋的荒草,我们走过去,那是一堆断碑残碣,但依然生动着花纹,依然流畅着刻痕。我拂去尘土和杂草,仔细看去,不知是谁的小楷,依然流淌着翰墨的余香:靡不斐然成章,灿烂可观。残存的文字依稀可辨,生动得令人心痛。
当年,写下这些文字的人一定是一个斯斯文文的书生,不,应该是个大儒,凝神蹙眉,泉涌一样的文思从笔尖汩汩流出,思想的火花四处喷溅,只有这样的'文字,才配跻身至圣先师的圣殿;那刻字的工匠,大概是徽州的吧?一定是一个有家传的高手,他挥动着凿子和锤子,全神贯注,一下一下地把那些思想的火花刻下,一笔一划,凝固下来,想让这些智慧永垂不朽,空中回响着金声玉应的节奏。虽然,他的名字不可能留下,注定是要以一个无名氏的身份隐身背后。想必,功成的那一天,他疲累地站起来,眯着眼看看别人和自己共生的杰作,搓搓粗糙的大手,轻轻地摸摸那石碑,满意地笑了。
想必,当年这石碑在立着的时候,似玉树临风,儒雅无比。也曾有无数的人来到他身边,有瞟一眼匆匆离去的,也有停下来仔仔细细地欣赏的,不放过一个字,一个笔画。那时候的他,以为可以站到天荒地老,站到岁月的尽头。
可是,忽然有一天,院子里脚步杂沓,人声鼎沸,来了一群戴红袖章的青年,他们举着锤子,凿子,斧子,绳子,疯狂地砸着,敲着,拉着,推着,得意地笑着,连空气都不安起来。他心惊胆战地目睹了一场文化的凶残屠戮:雕梁画栋纹饰华美的庙宇歪了,翁仲的眼睛瞎了,赑屃的牙齿缺了,比他年纪大的文字残了,那块最大的石碑拦腰断了,而有的更惨,从此下落不明……院子里乌烟瘴气。
一场文化的劫狞笑着张牙舞爪过后,往日的斯文扫地,留下的是满目的疮痍,遍地的狼藉。而他,也难逃厄运,当他眼睁睁地看着锤子敲过来时,他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喊出,根基就被毁了。轰然倒塌的是他的躯体,凌然碎裂的,是他的心。
“斐然成章,灿烂可观”,只能在记忆里找寻残片了。他再也不能站立在风中,静静地听那鸟语,静静地看人来人往,深情地凝视那一双双谛视的眼、蹙着的眉、思索的表情。唉,斯文扫地啦。院子里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重新喧闹起来,他惊魂甫定,无奈地迎接着未知的一切,战战兢兢。不过,他的眉渐渐舒展了,他看到:倒了的碑被扶起,断裂的被粘好,斯文在慢慢恢复,可是,那些怵目惊心的疤痕永远留下了。
而他,在欣喜而热切地期盼着一个涅槃的梦。可是,他失望了,因为破损严重,无法修复,已经永远不能站立了。他,在继续等待自己的命运。
那天,他和一堆和他一样的碎石一起,被弃到了墙角。墙内,是历代的碑刻,是活着的文明,是他曾经风光的地方;墙外,是荒草和虫豸的世界。他大睁着眼睛,却无力呐喊。从此,他将迎来永寂。因为,他是死去的文字;而这里,是文化的塚。
他仰头看着灰色的天,任风吹雨淋,任荒草漫目,任鸟雀污秽。梦里依稀,斐然成章啊……他,慢慢地,流下了一行清泪。
我站着雨幕中,擦擦脸上的雨水,心里在编织一个迷离的梦。我梦见,有一天,他又站在风中,像一棵玉树,是的,那是一株苍劲的柏……
补记:当我们从墙角那个废墟返回大路的时候,导游正站着那里入迷地看什么,她是我们怕读不懂孔圣,花了150元钱请来的。见两个痴人终于回来,她不无调侃地说:“那个地方一堆破烂,没人去的。”我礼貌地笑了笑,瞥一眼她手中的东西,原来是个平板,她正在看韩剧。她的导游证上写着名字:孔*君。在我们犹豫要不要请导游的时候,她曾骄傲地介绍过,她是孔子的旁系子孙。
雨越下越大了。
20XX-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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