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的亲情散文
今天是个闷热的夜晚,夜很深了,我住在厂三楼低矮狭小的工棚,耳边正响着妻儿酣睡的呼吸声,我被一只嗡嗡叫的蚊子吵醒,随手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针指向凌晨两点。
南北对开的两扇纸糊的窗户透过幽幽淡淡桔黄色的光晕。不远处一趟列车的轰鸣伴随着一阵阵剌耳的汽笛声,彻底惊扰了我的清梦。
看来,与周公女儿约会的美梦是做不成了,为了不影响妻儿,我悄悄披上衣服带上房门,走了出去。
出得房门脑中不禁浮现出朱自清写的《荷塘月色》,可是现在的我却无论如何也享受不到他文中的意境与浪漫。因为这里不但没有曲曲折折的小煤屑路供我行走,更没有如牛奶洗过般的月光和宁静的荷塘可激发我创作的灵感。唯有不时的汽车喇叭声和深巷里偶尔传出的狗吠声,仿佛提醒着我身处异乡。
倚栏而立,天空一片浑浊,日暮时分升上天空的半圆形月亮这时也杳无影踪,连同夜夜狡黠地眨着眼睛的星星也从人间蒸发,心中莫名泛起丝丝惆怅……
我移步四楼天台,远处一角暗红的灯火依然显示着这座古城的繁华,我凭栏而倚,独享这夏夜吹来的习习凉风,远处隐隐约约传来韩江的涛声,让人不禁顺着这声音追溯韩江源头我的家乡。
又一部列车从不远处轰轰隆隆地驶来,巨大的轰鸣伴随着连绵不绝剌耳的汽笛声,仿佛从我心上碾压而过。浓浓的思乡之情被列车的呼啸声带出好远,长长的铁轨牵引着我的思绪一直向前延伸,车头炫目的灯光把我思亲的心剌得千疮百孔。
没有人能真正理解我此刻的心情,唯有化成千行泪,化作这让人撕心裂肺的文字。
我干脆拖出那张宽大竹席摊在天台的隔热层上,在这宽阔的水泥地板上,我感受到了天地人合一的`空灵。天当被地当床,我仰面躺下,左手握着手机,右手大拇子熟练地对着散发着幽幽荧光的屏幕敲击着键盘,一字一泪地回想着我一个个亲人,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从脑海一一闪现。
昨天发表了《最疼爱我的人》,本是一则心情日记,没有想到会引起那么多友友的共鸣,赚取了大家的思亲泪水,当然,也因为这则心情日记,唤醒了某些人对于亲情的渴望与回归。
让我感到欣慰的是,有个网友满含热泪在聊天窗口留言:“文刀哥哥,我要感谢你,是你的文章让我想到了自己近乎遗忘的父母,我决定马上回家看看他们”。
是啊!常回家看看,不是一句口头的承诺,百善孝为先,水有源,树有根,父母永远是我们的最爱,“问渠哪得清如许,唯有源头活水来。”
突然想起最近我在这里发现的一件非常奇怪的事,这情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并且联想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每天当夜幕降临或清晨吐白之际,厂房上空便会传来一阵阵凄厉的鸟叫声,声音尤为哀伤幽怨,既急促又悲切,我曾特地跑上顶楼去观看,只见一只黑色的鸟儿围着厂房鸣叫,仿佛在呼唤着寻找着同伴,“啾啾…”声几乎要把人们的心撕裂,只见它一会儿俯冲下来,一会作低低盘旋,一会儿又停止扇动翅膀滑翔,一会儿停在楼板上伸长脖子“唧唧”哀鸣……
我十分肯定它是有一段凄凉故事的鸟,这种推测不是我的空穴来风,而是缘于我儿时的一段经历。
我出生在异常贫困的山区,自小与山水为伴。然而物质的贫穷并不影响童年的乐趣。山上有很多鸟,小孩子都喜欢掏鸟蛋和捉鸟。
有一回,一个同伴用网罩捉住了一只正在孵化小鸟的体形不小的鸟妈妈,也不知是什么鸟,只记得抓它时把鸟巢给倾覆过来,几个花壳鸟蛋打碎了,蛋黄流了一地。同伴把鸟带回家后用绳子栓着它的脚,用笼子装着挂在梁上。鸟儿在笼中悲啼着使劲啄着笼子,鼻子上鲜血直流,谁知叫声引来一只猫,猫见了鸟儿鼓着眼咪呜着,鸟儿更加惊恐,拼命拍打着翅膀。
巨大的震动使笼子掉了下来,笼篦敞开。就在鸟展翅欲飞时,被脚上绑着的绳子束缚住了,终于未能逃脱。猫很快扑了上去。衔着苦苦哀鸣的鸟飞快地窜走了……
傍晚时分,后山突然传来一阵阵凄厉的鸟叫声,我们寻声跑上山头,只见捉鸟的树边又飞来一只鸟,很显然与被捉鸟的是一对儿。可怜的是如今它不见自己的配偶,见到的是一只倾覆的鸟巢。只见这只鸟儿奋力拍打着翅膀,围着空空的鸟巢苦苦鸣叫着,盘旋着,发疯般地寻找着。那撕心裂肺的哀鸣让人揪心,我突然觉得这只鸟儿是多么可怜,它悲哀的“啾啾”声如一枚枚铁钉钉在我心上,仿佛在说:“亲爱的,你在哪儿?”而当它变换另一种凄厉声时,又仿佛在对我们说:“坏蛋!你还我亲人!你还我!”
我当时感到万分难受,如同犯罪一般,心里着实同情它的遭遇。
此后每个晨昏都能看到这只鸟儿孤单的身影,它围着树儿奋力地拍打着翅膀,口中依旧发出哀伤的惨叫。
随着年龄增长,渐渐淡忘了这件事,然而那鸟的惨烈叫声却永远烙在了心底。
如今又听到这类似的鸣叫声,很自然地又回想起这件儿时的往事,难免旧情复发。于是我大胆推测这只可怜鸟儿的经历:我想我住的厂房或许原来是一片森林,这只鸟儿曾是这里的主人,它在这儿安家筑巢繁衍后代,后来厄运突降,这里开发成工业区。也许就在这次强拆中,使它妻离子散,这只鸟儿因为外出寻食而幸免于难,它在苦苦找寻它的妻儿,它不相信它们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于是每天晨昏都来这里盘旋,以它惨烈的叫声呼唤它的妻儿。
多么痴情的生灵啊!想到这里,我的心再一次被生生撕痛!
因为昨天我发表了《最疼爱我的人》之后,我失去联系十五年的大嫂看到了这篇文章。
大哥已病故十五年了,当时大嫂年仅二十五岁,他们还没有孩子,后来大嫂就匆忙改嫁了,由于种种原因,也许因为那时她太年轻,大嫂临走也没对父亲说一声,就这样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中,连旁人都替我们惋惜说:“多好的一个姑娘啊!可惜你大哥修不到福,一走就是两个,一走就是一家……”
这在父亲心里是何等一种伤痛啊!失去了儿子,又失去了当女儿一样看待的大嫂的消息,每每这时,父亲总是苦着脸,自言自语地说:“要是她生了娃就好了!要是她生了娃就不会走远了…”每当听到父亲如此哀伤,我都会偷偷躲在无人的角落里痛哭一场。
父亲一年年变老,衰弱下去,却对他死去的儿子越发思念,每年去大哥坟上扫墓,他都情不自禁地抛洒一路泪水,来回都是泪湿衫襟。到了墓地更是让人不忍相看,老泪纵横,一会又在坟前呆呆地想着心思,终于,老人转向我们,翕动着颤抖的唇:“这样吧!大哥没留子嗣,怕往后没人记挂,会变成孤魂野鬼,我考虑再三,以后我老去了,你们就把我葬在你们大哥身边,无论如何不要分开。你们听着,一定要告知后辈,年年要来上坟,这样,你们大哥就不会孤单了……”我们都含着泪点着头,答应着老人。就这样,老人才了却一桩心事。
昨天,让我意外的是,聊天窗口出现了令人又惊又喜的一幕:“林弟,我是你大嫂,昨天看了你的文章,确实写得好!我边看边流泪……看后恸哭了一场,我知道,我愧对老人了,内心很负疚,弟弟!看了你的文章,我感到人在世上唯有亲情最可贵,以后我还是你的大嫂,还是你的亲人……”
“大嫂!大嫂……”我激动地连连叫着!一时语噎,不知说什么才好,伴随我的唯有喜极而泣的泪水。
大嫂啊!我真没有想到文字的力量是如此之大!它能让一个失去长达十五年之久的亲情回归。
我亲爱的大嫂!此时的我,已再也无法自抑,伴随我的除了泪水还是泪水……
天放亮了,那只可怜的鸟儿又飞来了,相由心生,它在我头顶低低的盘旋,悲切的鸣叫似乎也变得欢畅起来,好象在说:“我要回来!我要回来!回来重新构筑我们美丽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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