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年纪耄耋,住在距镇十多里的山旮旯,走的是一条坎坷不平,石头又多的羊肠小道。年轻人走一趟都感到疲困,而她却还能常常出街入市,不拄拐杖呢。
外公前年仙逝,活到九十九,着实令人惊叹。我想,这与他住宿深山,山清水秀,空气清新有关,也与他长年行走山路,日月劳作胜于锻炼有缘。
外公在世时,他曾跟我说过,他原来不住在这里,而是住在一个很大的村子,他娶外婆那年,一帮流寇想抢外婆卖往高州,为安全起见,外公心一横,便带外婆来到这深山荒野之地,搭寮定居,才逃过流寇的目光。
父亲能娶到深山闺秀的母亲,也是缘分。据说是一个会艾火的远房亲戚行医时认识母亲,然后介绍给父亲的。
小时侯,我去寻访外公,走过那一段山路,穿越那一片树林,常常被蚊子叮得奇痒,被山蚂蝗咬得流血不止,至今还胆寒。但是,林间鸟语花香,狐哀禅寒的情景也难忘记。也许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外公一家住在这深山已经适应了。他们还掌握了一套捕捉飞禽走兽的本领。山鸡、竹鼠、狐狸、野猪都是他们的家常便菜。
他们有多种捕猎工具:铁锚、沙枪、杀鼠器、捕鸟箕……还养着几条凶猛的狗,令人生畏。外人根本不敢踏近他家门半步,就连我们寻访,也是老远就高声呼喊外公外婆,等他们出来赶狗才敢进屋。
我曾与舅舅带着两条狗去探看铁锚,到埋铁锚的地方一看,铁锚不见,周围滚得很熟烂,留下一摊血迹和许多野猪毛。舅舅断定拉断链的'野猪不会走很远。两条黄狗狂吠着往山里钻,我和舅舅追着黄狗的尾,不顾荆敕芒割,追了几百米后,终于看到了那头受伤的野猪卡在树杈上,有五六十斤重。两条黄狗猛扑上去撕咬,舅舅砍来一根酒杯大的木棒迎野猪头狠击几下,野猪死了。舅舅背起野猪往回走,我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甭提心里多高兴。
回到家后,舅舅把野猪放在地坪上,让大狗小狗一起来撕咬吃血,说是让狗咬野猪吃血壮胆,以后才会闻膄认路追禽咬兽。劏野猪开肚后,舅舅又把那些肺、肠、等内脏给狗吃。我问舅舅:“这些内脏人吃不得吗?为什么给狗吃呢?”舅舅笑着说:“狗也辛苦,算是犒劳,再说狗吃了,以后更勤快更听话。”看来,无论是人还是狗,有付出都应
该有回报呀。
捕鸟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拿着捕鸟箕到荒地里,打开,在机关消息上串下红薯或玉米,鸟儿来啄食,消息针脱落,鸟箕自动着地,鸟儿便笼在箕中。有时,成群的鸟儿一起来抢食,一次可笼好几个,真是过瘾。
八十年代,人们对野生动物的大肆捕杀,有些动物濒临绝迹。但是,像竹鼠、野猪、狐狸之类,外公舅父们有时还能捕到,但是,由于山精野味价格的飙升,舅父们也舍不得留吃,拿去出卖换钱,我们也少了许多口福。
前几年,外婆那里通了电,建了饮水池,白花花的清水流进了家,夜间灯火通明。舅父们也很少上山打猎了,他们在山里种下八角肉桂和甜竹,房前屋后也种了许多芭蕉果树,年间收入可观,可是,那条路、那条崎岖不平弯弯曲曲的山路,何时才能变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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