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流年浅忆老家旧事散文
八百里秦川西部的关中平原上,祖祖辈辈的老家人在那片黄土地上生活了一代又一代,他们用勤劳的双手、朴实的智慧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缔造着最美的福祉憧憬未来,耕耘岁月。那里,是我的老家。
逢年过节,才会想起老家。
去年冬天,一场数年不遇的大雪在年前降临,给即将到来的新年披上了本属于自己的洁白面纱,那场雪,连续飘落了三日,除了装点出年的味道外,更平添了几分浓烈的佳节思亲之遥盼,于大年初二,在亲人殷切的期待里,伴着晨光、踏着寒冬里凛冽的风,回家过年。
没有一种感觉可以代替回家的欣喜,没有一份心情可以抚平心底对家的眷恋,那场雪的积淀沉浸在大年初二的忙碌里,雪水结成冰,化了冻,冻了化,中断了回老家的路,需抄近道,越过一段山路才可到达。
犹如长龙的盘山路从山脚下延伸至望不到头的家。脚下,又厚又冷的冰凌块和深浅不一的脚窝让心畏惧着,趔趄着,倒溜着。坚强地伴着暖阳初升的斜照向上挪动,旁听石头河的水流声潺潺,让细水长流成为最直接的心声,渲染静谧的山体;转弯处,触及另一迷人的风景与大山同在:看,没有经过梳理依然整洁如淑女的柳树枝,亭亭玉立、偏偏下垂,早已挣脱了雪的保护露出该有的样子,平静地站在原地守候路人归家;站立山顶,纵观眼前景色,对面的大山被雪景覆盖,层叠分明,灼光闪烁,任凭阳光努力普照,也不能改变白雪的执著和独立;远处的屋顶被雪景包围,仍旧故意着冬的寒冷,半个城市尽收眼底。此时,如果有种惬意的心情在此处大吼一声,再聆听山体的回声,将是何等无穷的魅力享受?
跋涉的脚步缓行于乡村那条新修的路面上,寒风伴着暖阳悄悄跟进。这条路不比城市的柏油马路平坦宽敞,却显得格外寂静安宁,极少有灰尘吸入鼻孔,给了我们寻求内心宁静的舒适感受;公路两边,田野里的麦苗正在冰霜温暖的怀抱里带着自然的绿色悄悄入睡,为来年积蓄能量;每隔一户,看见村人的大门紧锁,大年时节,他们在城市打拼,把自己的老家装扮豪华,等老了一定会回来居住享福;邻家门口,年轻的奶奶怀揣幼小的孙儿,任其蹦跳的模样超越自己已老的手脚,却暗自高兴孩儿又长大一岁该放手了,随意与旁人开始了一天的笑料长谈和对于人生的感慨,平静里带着希冀。他日呱呱坠地时不识人间烟火的小家伙,望着你开心地、有意识地笑,圆圆的眼睛胖嘟嘟的脸蛋充满着永远都写不完的纯粹,可爱地向你招手,蹦跳着向你炫耀,然后冷不丁地尿你一裤腿,却假装什么事儿都没发生,拥有这个样子的童年让紧绷的神经有所放松。老屋渐行渐近,亲人已等在村口焦急地张望,相聚的喜悦伴着说不出的情感在心海里荡漾。
那五间连接在一起坐北朝南、说是雇了长工而被硬性定为地主成分、在那个年代象征着富贵和力量的老房子,如今却很惨败地屹立在面前,成了贫穷的再现,诉说着历史的陈旧;高高的屋顶被整齐排列的圆木平衡撑起,中间的梁柱也是粗大圆木的功劳;屋檐下的土坯墙壁,被数年来的袅袅烟熏设计得黑乎乎一片,无法识别本来面目;带有艺术色彩的木雕窗格子,倒给了思维无限遥想的美丽;院墙南角古老的梧桐树成为招揽凤凰的象征,光着树干挺立于苍穹下弯了身形,把这个不算小的院落点缀得特别静。这里曾经住过我的爷爷奶奶,如今居住着父亲母亲。爷爷在他们一代人的辈分里为本家老大,以贩卖烟叶为生,一辈子生育五个儿子,好不气派,因为地主成分的确立,让身为老四的我的父亲在选择好征兵的路上被选送回家,算是大户人家的出生门徒,照样挣脱不了历史遗留的缺憾。
步入自家大院,温馨的感觉涌上心头,强烈的暖流注入心间,父亲正提着篓子步履阑珊地往草垛边走去,准备柴火,一种不由自主的力量促使自己脚步快速向前,很麻利地接过父亲的篓子,点燃填充柴火,完成了那个小时候烧习惯了的土炕的全过程。父亲因为我的到来显得异常激动,竟以客人的身份客气地招待,倒水上茶,忙前忙后,几乎无所适从。白发苍苍,一脸因为话题太少而表达不出的心情,和与世无争的品性,写在眼睛里;两颗老牙掉了,满头白发,白的.让眼神只顾停顿在头顶那一处,不敢再面对眼前的颧骨深陷,真的老了。父亲的谈话把注意力从一个地方引开,总是不掺杂自己的观点,关于家园中长辈的故事,必然是一些伤感消沉的往事。可去年四月份的那场车祸,让父亲的位置一度步入了最低谷的黑暗里,依旧清晰:4月17日,堂爸丧葬当天,孝子孝女孝孙与家属同悲苦共亲历,慈祥的老照片引出声声痛心啼哭,也唤不回这位一辈子都与剪刀打交道的刚过了五十岁的老裁缝。同日,因为所到亲戚及帮忙邻居要增添物品,堂弟驾驶摩托车与我的亲兄弟前往协助,与十字路口相向而来的货车相撞,车祸现场里,伤得最重的是我的亲兄弟。
四十个小时的重症监护隔着两道门,没有相见机会。医生的诊断:颅骨骨折,出血过多,随时伴有生命危险……四十个小时的等待里,陷入脑海最深的记忆是与弟弟相处过的幼年时的点滴片段,那一刻,即使在他身上存有千百个缺陷唯独生命最重要。多少年,淡化了家的味道缺失了亲情的关爱,在世事无常之际找回了曾经的冷漠化为期盼与牵挂,需要静心地守住他;那条通往病人和家属之间的健康桥上,坐满了只有在火车站才见过的人群和焦急模样;那些躺在病床上或车祸或病危手术的不能自理者,在那一刻知道了亲人的不易和更多的责任。人命关天时刻,热心的家乡人揪住司机不放手,交了住院费,后期巨大的开支在关注病人病情的同时还得自己筹措。本家的堂爸家属儿媳妇说:“如果半夜手术,兜里现有的钱还要用来安排明天厨师费用和其他开支。”我们必须自己想办法渡过难关,记得没有出路时,乡亲们告知父亲去往堂爸家里要钱,终因父亲当时的口气不好,说人快死了躺在医院没人管。得到的堂爸媳妇的答复是:“死了就死了,死了抬回来我来埋,已经埋了一个,再埋一个也不成问题。”后来听说父亲给人家打了个借条拿回来两千块钱。我不知道也无法想象他是怎么走出人家大门的,当我们面对亲人的伤痛时,我们的心又岂止是痛彻心扉所能诠释的?四十个小时过去了,弟弟已经能清醒地认出我是谁。虽不是虚惊一场,却也了断了重大心事,如梦一场感悟生命的不可预知!父亲受尽了屈辱,却不去过多地言语,一辈子,就这样,与世无争,与己无悟。如今,我们不企图他能为儿女们创造幸福,我们只希望他能平安健康就足够了。
本文来源:https://www.010zaixian.com/meiwen/sanwen/2456548.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