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那些蜗居的日子散文
结婚时真的没有房子可住,因为论资排辈也到不了我和他的头上。可是又必须结婚,因为年龄到了,因为家人急了,因为自己都不好意思回家过年了。
先生更着急,因为是他娶媳妇,怎么说也是他们家的一件大事,可是没有房子,更是一件比天还要大的事,总不能把媳妇娶到大街上过日子。
先生心内着急,但是从不表露在脸上。因为他是一个独立惯了的孩子,从小在外面上学,遇到问题都是自己想办法,他知道即使告诉父母,远在山区很少出远门的老人家也只能是干着急。
后来他告诉我,他最难堪的时候是求同事的爸爸帮忙租房子,因为同事的爸爸在房管局,租房应该不成问题。
只是,同事他爸眼睛没有长在脸上,而是长在了头顶,没看见平民的先生,直到先生沮丧地离开他家,也没听到他答应帮忙房子的事。
先生告诉我他的名字,我知道了他是经常在我的病房住院的一位患者,心脏病,有事没事也来住几天,反正花公家的钱无关自己痛痒。
我说,我找他一下怎样,我是他的责任护士,每次见了我他都表现得特别客气。
先生头摇得拨浪鼓一般,他不愿意因为这事让一个女孩子舍下脸皮求人家的。
还是他的一帮小弟兄讲义气,听说先生找不到婚房,立马搬离宿舍,腾出来让我们权作新房。
先生和几个要好的朋友花一天工夫粉刷了这间不到二十平的房子,搬来一套我喜欢的乳白色的低柜,买来乳白色的冰箱,当时还算厚重大气的海信电视,折叠圆桌,折叠椅子,淡粉的窗帘,淡粉的床,淡粉的床罩,几个喜字一贴,也有了一些新房喜气洋洋的意思。
我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小房子,在柔和的灯光的`映照下,白里透着粉粉的喜气,低柜上两束粉红和大红相间的樱花把简单的卧室装点得温馨浪漫。房子实在太小,只能放下这些东西,但是这也让我足够满足和欣慰了。我是一个精神胜过物质的女子,虽然对于物质也有追求,但是,精神上的满足在当初还是占了上风。当初与先生谈恋爱时,有人赞成,有人也曾阻止,因为先生家贫,也因为先生家在外地,所有的事情都要两个人解决,生活会很难很难。
我年轻的心是如此的单纯,心想只要两个人相爱,只要共同面对,只要不离不弃,没有什么不可以。
我和先生回到家就沉浸在温暖的蜗居里,享受二人世界独有的美好或者小夫妻过日子才有的鸡毛蒜皮。
蜗居的对面是一间小厨房,先生精心布置的锅碗瓢盆都在那里,它们安静地看着我俩笨手笨脚地开始学着做第一道菜。周围的邻居也都是先生单位同事。因为我是外来的,对于他们而言,我或许就是天外来客吧,每次我上下班来来去去,大家都偷偷地瞄我,表面上装作漫不经心,实际我的一举一动,我的穿着打扮是否合体,都在他们的眼里嘴里过了好几遍筛子。我则一副经风见雨的淡然,每日接受来自陌生人的检阅。以至于,他们很多人认识我,我对他们却是陌生得很。如今一些来到医院看病的,说起认识我,而且说曾经和我住在同一个大院里,我是真心茫然了,但是一听说是先生单位的同事,马上就会热情比先前加了几度。
我炫耀地把我的闺蜜们轮番请到我温馨的蜗居里做客,每次先生都耐心地陪着到底。有两个可爱的闺蜜在我家喝得尽兴,走的时候自行车不敢骑,一路推着摇摇晃晃回到了医院。我在后面站着看她们走远,心底里是满满的甜蜜。
现在想起这些,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地笑,觉得那时又美好,又单纯,快乐是那么容易。
可是好景不长,因为先生单位要建干部楼,所以我们的蜗居必须立马搬迁到后面的一排平房里。这是无法抗拒的现实。我和先生虽一百个不情愿,但君命难为,只得择期把自己生命中第一个最珍惜的房子放弃了。
搬走后当天晚上,我一个人走进了那间空荡荡的房子——我曾经的爱巢,虽然小得可怜,但是毕竟有过我最美好的回忆,我的爱,曾经流过的泪,还有我俩的争吵和先生给我的那些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呵护。点点滴滴,都留在了这间房子里。
想到第二天,这座蜗居将从此永远消失,忍不住泪飞顿作初春雨。而正在这时,外面真的刷刷地下起了一阵春雨,淅沥淅沥,轻言细语,陪着我与往日欢乐的回忆作别。
在铲车巨大的轰鸣和一阵阵叮当作响之后,我的那间蜗居轰然倒塌,接着便荡然无存,成了永久的过往。
我和先生,还有刚刚出生的儿子,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干部楼拔地而起,把自己现在的房子慢慢堵塞、淹没,挖地基翻起的土石几乎把出门的路堵得严严实实。每次出门都要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跌落沟里或者被飞来的石块打中;每次都要忍受着自尊心受到重创的强烈打击。那时感受最深,记忆也最切的一个成语就是——寄人篱下,苟且偷生矣!
我们仨和其他住在这里的人们,就像是难民营里的几家难民,无人过问,无人管理,也像荒原上的野草,任由我们自生自灭,自我繁衍生息。
先生骄傲的头颅不再像平日那样高昂着,本就不善言谈,现在变得更是少了很多言语。
我们在一天一天变得高大的楼房面前,变得一天比一天渺小。每次出门上班,我都是很快骑上车子逃也似的离去,眼睛不愿意往两边斜视,因为高大的楼房给我们带来的不只是不方便,而是太多心灵上的压抑。
那种情形也确实有种沉重的画面感,外面已是柔柔小阳春了,我们的平房和大楼之间的路上却仍然留着无法融化的冬雪。冬雪带给人太多的美好和纯洁,但是那时,我眼睛里的雪,透着说不出的冰凉和冷酷。
等到雪化得所剩无几的时候,两个客人来到了我的这间不再让我骄傲和自豪的蜗居。
是一个傍晚,天尚未黑透,新和她的老公波突然敲响了我们那间蜗居。我和先生都感意外,因为这是新第一次来到我们家,同时也感深深的窘迫,住在这样捉襟见肘的房子里,让最亲近的朋友看到,实在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
我和新是通过别人认识的朋友,后来变得无话不谈,后来又被我俩不约而同地、其实也是毫无关联地升级为同学关系。
新在生孩子时,因为胎盘前置先兆早产,半夜把我从单身宿舍叫醒。我胡乱穿上衣服,一直陪着新走进手术室,度过了也许在她认为是最艰难的时候,直到她的儿子平安降生,对着这个世界发出第一声宣誓:这世界,我来了!我这个可爱的阿姨,一直陪在他们娘俩身边,一直握着新的双手,将最踏实的力量和安全感传递到她的心里。
新的儿子的确不同凡响,在后来的学习生活中不仅出落得一表人才,而且优秀得让人羡慕。
新对我的感激常常溢于言表。在我,内心觉得真的不足挂齿,因为医护者,减疾救难乃职责之事。
我结婚时,新跑来医院,送了一百元钱权作贺礼。那时大家的工资每月也仅三四百而已。我傻傻地说,别给我这么多,太奢侈,要不,我找给你五十?
新大度地笑着,说你可真是个傻女子。
后来我也生子,两家的距离又远,有时只得在医院见面,从未到过彼此的家里。
第一次登门,就让新惊得睁大了好看的眼睛,她说,为什么住在这里?为什么?这怎么可以?这绝对不可以。
我知道她的心思,她见不得她眼里优秀善良的女子沦落到这样不成体统的蜗居里度日。
她斩钉截铁地说:我刚买了房子还没搬家,我赶紧搬走倒出房子来。你,和他,还有儿子,搬到我的房子里,虽然不好,但是毕竟宽敞一些,也毕竟安全一点。
不由分说,不容置疑。
其实,我们之间,从来不需要客。尤其对于新,与她客套,无异于在两个人之间人为地横亘了一道鸿沟,这对于心直口快的新来讲,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我们仨告别了那间带给我们不愉快记忆的蜗居,来到了新的房子里。这房子也是平房,只是里外两间,外带一间简单的厨房,但却比先前宽敞了许多。水电都有,每月的水电费都记在新的账户上,我们未曾付过一分一厘。
白住了房子不说,就连水电费还要新负担,这是从哪里都说不过去的。但是,这在我和新之间又是不能争执的,她知道我是个懂得感恩又不刻意表达的人;我知道她,是个不需要把感谢放在嘴上的女子。
两个人,两颗心,只要相知相惜,就算远隔万里,就算再久不联系,一想起,仍是彼此心底那一抹最温暖的阳光。
住在新的房子里,我和先生从未交再谈过房子的事,但是先生沉默的嘴角里藏着太多的心事。一个外地的年轻的男子,尤其是作为一个男子气十足的胶东男人,不能给老婆孩子带来幸福的生活和乐居的环境,在他的心里,将是永远最难以言说的痛。
一年后的一天,先生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说,老婆,我们要搬家了。我说,到哪里?他说单位给了一套房子。我说真的假的?他说真的。我问为什么,他说单位几次夜里出现电器问题解决不了,到处找我住在哪里找不到,最后还找到你们医院里去过,以至于影响了生产进度。领导说为什么这样呢,给他一套房子,住在单位的房子里还愁找不到吗?
这才知道是先生单位领导的意思,也才知道先生平日不显山不露水,但是一直孜孜以求钻研业务,最终还是为自己带来了回报。
新居是二楼,也不大,不到七十平,两居室,但是阳光明媚,相比起前面的蜗居,这已经算是天堂。我们仨很满足地生活在这里整整一年的光景。一年后,我们又搬到了更大的房子,再以后,我们又换了一个更加温馨的房子,孩子上学,我上班,近在咫尺。
那些住在蜗居里的日子,想起来,就成了遥远而美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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