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几年都没有长假的Y子一下子有了长假,嚷着去香山。香山还是春节时去过,回来后给我仅存的印象就是那里一个相思湖,湖边有一条木栅小道依山而行。
春节去的时候好像没有雪,天气很冷。我想如果真有一场雪恰逢我去的时候落下来,那木条铺成的山道上虽看不到“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的气派,但还是会让我这样一个过惯了平原生活的人产生一点孤山远景的感觉。
我知道这个季节去,大概会是另外一番景色。
其实每次出去玩,最怕看到人工雕琢的风景,那种风格雷同的影子在里面,我一点都不喜欢。如同看了几个千篇一律的美女,毫无特点,看了就会忘记。譬如几年前看到一个女孩,她的牙齿长得很有特点,而她自己说不好看,我却一直以为上帝给了她一种无可名状的雅致。
所以我宁愿找一个不出名的地方,或者干脆到乡村的野外跑。
在这样夏季时分,我想找一个深深密密的树荫或者别人都不愿到的一处水边,顺草坡坐下,看看脚底草丛里突然爬出的一个小虫子,摇头摆尾、不急不慢的爬,仿佛世界就是它自己的。它的世界就那么小,但它一定是活透了整个世界,它出来或许就是找吃的东西,要么就一定是找另一只虫子,谈场恋爱。
我看虫子,虫子却丝毫不用理会我坐在它的身边。那时我觉得我变得多余起来,因为虫子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今天,和小Y又到了香山,到了相思湖边。午后的湖面出奇安静,安静的让我不愿意出声说话。行人几乎没有,只有水面上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出现一两个圆圆的水纹,大概是很小很小的鱼在嬉戏。等我回过头来想仔细看时,除了已经消失的纹波外,水面上又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知道这里的湖为什么叫相思湖,这一池清澈的湖水是不是情人的眼泪,肯定是后人起的名字。但以我的性格来说却被这个名字感染了。我开始不想那么快的离开,想长长久久的坐下来,但坐下来又在等什么呢?
坐下来就看见身边的很茂密的树长的悠闲自得,几颗长长的树枝从我的头顶上伸过去,像是想把我和湖水都揽在怀中,那么贪婪。我竟然想,我若是树枝若是水,我定然也会绿的清净,或成朝露化为湖水。
此时小Y已走远,她自有她眼里的风景,我倒喜欢起这样短时间的静谧起来。
我坐的湖边临山,自水边起就长着各种树木。紧靠水的边缘大大小小的树长得非常懒惰,瞌睡一样,东倒西歪的。离水稍远的便挺拔起来,树冠披头散发,尤其一种小时候就叫它为蜀桃树和槐树的,枝枝丫丫的相互碰触对方。如果有风,一定像调皮的孩子一样咯吱对方的身体。
我坐着,世外的喧嚣好像一下子离我远得不能再远了,我仿佛听到了山那边的菩提寺里的钟声。钟声里飘着僧人的读经音。兄弟啊,我想知道你们僧人是如何度过一天一年乃至一世?我怎么每天都想逃离所谓城市形式的生活,但终究又逃脱不了。我的心是否也该受菩萨点化,做佛前一粒尘土?
我若修行,必定是出不了家的。我只愿手捧佛经出来,走到到野外,学念佛语,找水边一石打坐。那时风是我的,路是我的,田野里的草香是我的,就连夜里做的梦都是我的,我仅要我这种无休止的贪婪,仅仅这点贪婪。
我虚化了自己,我眼光穿过湖水,仿佛看到了一望无际的稻田里那个喷农药的人就是我的前身或者是我邻居的哥哥,那个脖子里耷拉着一条满是汗味毛巾的女人就是二婶或者我的母亲。我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也许这是我自己的佛家思想,我只求我的天空明朗!
我的天空真的开始明朗起来,那么真切的听懂了蝉鸣声。我插不上嘴对蝉说话,我只好坐在湖边听。
小Y在前面等我了,我透过一层一层的树叶看过去,她在一个石桥上也在看湖。我不知道她的世界是什么,但我看到是她一脸的平静。
回来时,有意找路边满是草坡的小路穿行。一个庄园面前那么一大片的丝瓜棚,青青的叶子,黄色的小花,看着看着,我像是花间那个蜜蜂,满脚沾满花粉,而后我怎么又变成瓜棚边那一池荷中叶底的一尾小鱼,怎么会是这样?好好的人不做,怎么会想自己是自然中那么小那么小的一点东西?或许人本就那么渺小,是自己的心想大了,其实不管有多大,真正的天还是那么大,我们能占有的不就是那口空气,那口入了身体的水吗?
那天晚上我睡得特别早,半夜里没有醒。第二天在太阳第一束光线从淡黄色窗帘中溜进来时,我醒了。我开始想我夜里做什么梦,我每天夜里都会做梦的。想我像不像以往的夜里总是有各种让我恐惧、让我欣喜、让我纠结、让我哭的梦。揉揉脑袋想了很久,好像什么也没有。原来我睡得是那么踏实!夜里,世界完全的彻彻底底地丢弃了我,这一夜,我自己没有丝毫防备就睡着了,丢了身体,没有灵魂,没有一点点涨疼血管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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