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牛肉面散文

　　兰州牛肉拉面对我而言，不是太喜欢，偶尔解解馋足矣，只是在儿时的记忆里，有着最美的回忆，那一碗牛肉面，承载着伟大的父爱，值得我用一生去回味。

　　小时候的我，特别喜欢跟父亲去赶集，每次除了采购生活必需品外，从不“下馆子”，至于小时候每次听到玩伴谁谁和他父亲“下馆子”去了，那时的羡慕，好像觉得人家很厉害，很有本事。一次问父亲:“爸爸，下次赶集咱能下馆子吗？我同学都说十字邮局旁边的那家牛肉面特别好吃！”，父亲总是笑呵呵的说:“等咱家小羊羔出圈了爸爸带你去吃牛肉面。”自从那以后，天天爬在羊圈墙上，眼巴巴的望着活蹦乱跳的小羊羔，希望它快快长大，我有牛肉面吃。

　　每天放学归来，做完作业都会趴在羊圈的墙上看着小羊羔长大，可是天天一个样，一点没有变化，焦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儿时的我总跟在奶奶身后问:“奶奶，小羊羔咋就长不大了？”奶奶说:“去地里给小羊羔从地里拔点草回来，喂喂长得快点。”记忆里那时放学除了写作业就是给小羊羔拔草，为的就是盼望着小羊羔早早长大，我能下馆子去。

　　记得那次周末恰逢赶集的日子，天微亮父亲早早的叫醒了我，说今天去卖小羊羔，我一股脑的爬了起来，胡乱穿了衣服，没等父亲往框里装好小羊羔，我早早就的把自行车推出来，就等父亲往自行车上装小羊羔了。一路上，在盛夏晨曦的微凉里，我兴高采烈的坐在自行车的货架上，用手抚摸着一边框里的小羊羔，好像触摸到了那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似得，总想迫不及待的去品尝一番。

　　从家到河畔需要一段距离，况且都是些崎岖难行的山路，遇到上坡路，我就就屁颠屁颠的跟在父亲身后，没走一段距离，就累的气喘吁吁，父亲特别疼我，总会让我坐在自行车上，他一步一个脚印，寸步难行的向前使劲推着自行车。那时候望着汗流浃背的父亲，总觉得无所谓，好像父亲就应该这样去做，偶尔用手指碰碰父亲后背的汗珠子，摸在手里粘粘的，觉得很好玩……

　　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是从大山沟里走了出来，总觉得镇上繁华，热闹，各式各样的货物，琳琅满目，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我紧紧的跟在父亲身后，生怕离开父亲半步，毕竟很少接触这样热闹非凡的场面，总有那么一点点生疏感。父亲和羊贩子讨价还价，小羊羔在他们的手里提来提去，瞬间觉得小羊羔好可怜，可想想那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少有的怜爱感抛在九霄云外。

　　父亲仔细的点了点卖小羊羔的钱:“娃儿，下馆子走！”走进饭馆，人真多啊！父亲给我找了个位置坐下，花了一元五角为我要了一碗牛肉面，父亲异常兴奋的对我说：“爸爸不饿，爸爸看着你吃，要吃饱饱的。”我点了点头，那白的透明的面，上面铺满蒜苗香菜粒儿，红彤彤的辣椒油，点缀在绿色蒜苗粒中间，热气腾腾的香味扑鼻而来，实在是当时最美的美味。我大口的吃了起来，面条真的很好吃，吃饱了，看看坐对面的父亲，正微笑着看着我吃，他那份满足，那份喜悦溢于言表。“爸爸，我吃饱了。”“再吃点，别剩下！”我摇了摇头，这时父亲端过我剩下漂着几根面的残汤，吃了起来，连汤都喝了。见此情景，我忽然懂事似的说：“爸爸，我长大挣钱，给你买好多碗面条！”父亲笑了，笑容从未有过的灿烂。随后父亲顶着骄阳，饿着肚子推着自行车和我踏上了回家的路，吃饱喝足的我坐在自行车货架上，抚摸着父亲厚实的脊背，甜甜的睡着了。我不知道十几里的路程，饿着肚子的父亲怎么把睡成烂泥的我推回家的，我只知道我醒来时，已躺在家的炕上，父亲正笑着望着我呢！

　　学校毕业，走上工作岗位的我，挣得人生第一桶金，仅有的九百块工资，却不知道如何去花。无意间在街边的一家面馆里，看到了似曾相识的一幕，也是一位父亲带着自己的孩子，不过是两碗面，透过窗户望着那父子俩幸福的吃着面，忽然间想到了儿时的一幕，和父亲挤在一张小餐桌上吃一碗牛肉面的情节。我木然了，心酸了，也流泪了，记得小时候说过等我长大了要为父亲买一碗牛肉面，可是迟迟未曾实现。那日，我留下了二百块生活费，其余的都打给了父亲，希望父亲能下馆子吃一碗牛肉面，我清楚父亲不会去下馆子，我这样做只是觉得心里能好受点。

　　一别故乡将近八年，这八年里和家人聚少离多，那一碗牛肉面却依旧迟迟未曾兑现，我知道父亲早已忘记了我当初的话，可是在我的心里，永远都铭记在心。每当我想父亲的时候，总会一个人跑去面馆要一碗面，虽然很少吃完，可是我能感受到昔日的幸福，往日时光里的温暖，还有那伟大的父爱。

　　身为人父的我，国庆节带着两岁多的女儿去了镇上的牛肉面馆，要了两碗面，我喜欢坐在对面看看女儿吃面，尤其是看着女儿的贪吃的样子，总是情不自禁的笑，从内心发出的笑，幸福满足的笑。虽然女儿不怎么会说话，只是坐在一边狼吞虎咽的吃饭，我静静的看着，那可爱至极的样子，真的很幸福！此刻，眼前浮现出十几年前，父亲带我吃面的那一幕……我才真正感受得到，当年父亲历尽艰辛满足儿子的“下饭馆”愿望，脸上总是带着笑。如今我从一位父亲的角度回味那碗面：那碗面条盛着父亲浓浓的爱！儿子的满足，是父亲最美的心愿，正如现在的我。

　　尽管这样，不单单只是为了回忆，还是为了当年的“承诺”，一种说不清楚的动力促使我有朝一日，一定和父亲在下馆子。每次一个人跑出来下馆子吃面，满脑子都是回忆，满脸都是泪水，满心都是苦涩……泪光中再现了当年的一幕：盛夏初晓里，父亲吃力的推着自行车，嘴里不停地安慰我：“累了吧，一会就到了”，汗水打湿了他衣衫，连头发梢都挑着晶莹的汗珠。我坐在自行车货架上，轻轻的抚摸着父亲后背的汗水，在他的安慰中耐心地等待着……。一位父亲，为了满足心爱儿子的一个愿望，烈日下，重负在身，往返在太阳炙烤的黄土山路上，经受了怎样的煎熬啊！自己一分钱都没舍得花，饿着肚子，又是怎么把熟睡着的我推回家的？可想而知！烈日，口渴，饥饿，劳累都被伟大的父爱淹没！如今，物是人非，父亲啊！你那如山一样的父爱让儿子如何报答！当年的那碗面美味，如今回味起来全是父亲付出的艰辛与苦涩。儿子的心中，不再是当年的满足、欢乐，而是心痛、苦涩！感动与悔恨交织，我泪流满面，如山一样的父爱，叫我如何去报答！

　　今年，父亲住院期间，我想起了儿时和父亲下馆子的情景，每天总会给父亲买一碗牛肉面，虽然每次要面我总会加量加牛肉，可病中的父亲吃的少之又少，或许是没有胃口的缘故吧，期间我给父亲买了许多饭菜，可父亲依旧吃的少之又少。出院的哪一天，父亲说想吃一碗羊肉汤，我知道父亲喜欢吃羊肉，可父亲放了一辈子的羊，却没有杀的吃过一只羊，每次出圈的小羊羔还是老羊，父亲都会卖掉，一切用在家的生计上。苦了一辈子的父亲，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省吃俭用，那日走到饭店门口时，父亲迟迟不肯进去，我知道父亲又怕我花钱，在我再三的恳求下，父亲才走进了羊肉馆子。我要了一碗羊肉汤，特意安排老板娘多加了份羊肉，父亲问我为何只要了一碗，我说我不想吃羊肉，其实我不是不想吃，只是想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父亲吃。父亲津津有味的吃着羊肉汤，我满是高兴，有史以来，第一次看到父亲吃的很香，一种精神上的满足，心灵上的享受，此时此刻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如今，又快过年了，今年又一次不能回家陪父亲过年，陪父亲下馆子吃面，可记忆里那碗浓浓的牛肉面，每每想起，总会让我泪流满面。一碗牛肉面，是伟大的父爱，一碗牛肉面，是幸福的回忆，一碗牛肉面，是倾尽我一生的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