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知春的散文

　　香樟是春天落叶的乔木。

　　年复一年，每当春雨潇潇的时节，香樟就落下在寒风苦雨中挺立了一冬的叶片，给初春的大地铺上一层翠绿。

　　平生爱看花满枝，怕见满目凋零时。想夏季烈日下法桐排成行，树影婆娑，蝉鸣阵阵，那时节的法桐该是何等的风流！香樟却逊色多了，叶片没有法桐的大，没有法桐的密，虽有一片绿荫，却任斑驳的阳光洒落，行走在香樟掩映的道路上，不如在法桐的浓荫中自在惬意。

　　夏季无论多长终归要离去的。阳光依然灿烂的某天早晨，法桐抖落第一批枯叶，人们意识到，秋，已无可避免地来到了。

　　“落叶知秋”，这绵延千古的字眼不只包含了人们对收获的渴望，还包含了多少文人墨客对青春易逝，人生无常的感伤和无奈？不经意间，隆冬又至，潇洒的法桐早就面目全非，残枝摇曳淫雨中。

　　香樟依然翠绿，小小的叶片似乎变大了，绿更浓了，像是一把撑开的巨伞，给荒芜的严冬平添几分活力，几分喜庆。寒风苦雨，霜重雾浓，香樟越发英姿勃勃，绿色依然。不迁徙的鸟雀飞来，在枝头跳跃、鸣叫，啄食越冬的虫子，也啄食香樟的籽粒。香樟以自己博大的胸怀为冬季里的鸟儿提供了丰富的种子。以自己浓密的枝叶为它们遮挡着夜晚的霜，白天的雨。

　　不追求一时的茂密却留住长久的绿色，既喜阳光，更耐霜雪，在所有的树木中，唯松柏才能与之相比。

　　仔细观察还会发现，在秋末冬初，香樟就孕育着来年的小叶，这些新芽在老叶的护卫下得渡过整整一个严冬。

　　护卫新芽，甘为新芽而脱落，落去一片，萌生一片，老叶掉尽，嫩绿满枝。既无法桐严冬之秃枝，又别于松柏长年之一色。香樟的高洁连松柏都无法比拟。

　　我知道，香樟的这些属性是在长期的自然选择中形成的，并没有多少神秘之处。然而，它蕴含的哲理却是那么深刻，那么耐人寻味。这不由得使我想起那些在平凡的岗位上辛勤操劳了数十年的人们。他们没有什么辉煌的业绩，没有什么惊人的壮举，甚至连容貌、连姓名都是那么平常，就像茂密的香樟上一片片叶子。

　　然而，正是他们构筑起了共和国这棵不朽的大树，使大树千年常青。他们处在人生叶片的鼎盛期时，默默尽着一片叶子的本份，为大树制造、输送着养分，然后将制造和输送养分的技能毫不保留地教给后来的人们。

　　是的，法桐也罢，香樟也罢，那叶不管萌生于何时，终归要脱落的。枯荣循环，新老交替，一代代绵延方能生生不息。

　　人生也是如此。

　　悠悠岁月，步履匆匆，昔日翩翩少年，今朝耄耋老翁。

　　重要的不是萌生和脱落，而是生活过，拥有过。就如香樟叶，不论长在枝梢枝侧，该长就认真长，该绿就尽量绿，和着众叶，养枝护芽，笑傲苍穹。撑一方蓝天，洒一片绿荫，自自然然，坦坦荡荡。该落时，就随风飘去，潇潇洒洒，无牵无挂。

　　叶落知春，到那时，我可以坦然地说，人生无悔，因为，我绿过……

　　这是深秋的景色么？这遍地的落叶是不是给你带来了一种惆怅？这满塘的残荷枯杆是在预示着秋的来临吗？

　　穿着旅游鞋的行者，正沿着洒满落叶的小径走着，每一步都是那么沉稳，每一步都使得那些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那是在与它们交流秋天的感悟么？不时刮起的风还在将树上的老叶吹落，飞舞着落在他身前身后的地上。看不出他要去那里，画面中，他的前面只是一条铺满了落叶的小路……

　　当镜头切换，画面中出现了一个水塘时，那水塘的一隅也飘浮着落叶。

　　他应该是行走在深秋的山林边、秋池旁吧？

　　不，错了，这只不过是作者玩的一种小伎俩，给你看的视频全是的近景和特写。有限的视野蒙骗了你的眼睛，让你无法看到镜头外面的情景。

　　让我们将镜头拉开，把目光拉开，你会看到完全不同的景色。

　　听到这一阵阵蛙鸣了么？这是画面的同期声，所有的一切都在展示着春天的魅力。

　　当我们把镜头推到广角端的时候，画面中出现的景色就和前面截然不同了，哪里还有刚才的萧瑟？那里还有刚才的沉闷？眼前分明是一派明媚的春光呀！

　　春花开放了，红得耀眼的是桃花，开得热烈的是紫荆花，白得如雪的是梨花，满树怒放的是樱花……还有山林中那里叫不出名的野草，也全都顶着黄色的花朵，像一个个调皮孩童，争相唱着春天的歌。

　　然而，在这春意盎然的日子里，却有着这样的景象：满地的落叶……

　　以前，我也和许多人一样，都以为树叶是被萧瑟的秋风吹落的，不是有这么一句老话么？“叶落知秋”，春萌秋落已然成了亘古不变的规律，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然而，这并不是事物全部。

　　还有许多树是在春天落叶的。只是人们太专注于春花的美丽，而忽略春天里的另外一种景象。

　　此刻，空气是芬芳的，这是落叶的味道。这并不是我的夸张和矫情，这是真的。

　　因为纷纷扬扬落下的是香樟的叶片。

　　香樟又名樟树、乌樟、芳樟，与楠、梓、桐合称为江南四大名木。香樟含有特殊的香气和挥发油，且耐湿、抗腐、祛虫、保存期长，是贵重家具、高级建筑、造船和雕刻等理想的用材。

　　香樟的生命力旺盛，寿命也是很长的。在中国的大地上，树龄超过千年的香樟树比比皆是。在漫长的岁月里，香樟就在它当初出生的地方，顽强地生长，不在乎土地是贫瘠还是肥沃，不在乎冬日的冰雪和夏日的风雨，既然长在了这里，就给这方土地以一方浓绿，一片清新，一丝芬芳，一世豪情……

　　沿着公园里长满香樟的大道缓缓而行，一面捕捉春天的美景，一面拍摄眼前的落叶。行走在前面的编导兼模特不时在缤纷的落叶中伸展着手臂，像是要将那飘落的香樟叶尽数接住，又像要抒发内心独特的感受。是的，这在春天飘落的叶片，总是会给我们很多启迪的。

　　高大的香樟树上，新叶显现出了特有的嫩绿色，从此刻开始，它们将经历生命的轮回：春萌、夏长、秋盛、冬固，直到来年的春天，依然翠绿的叶片渐次飘落。

　　行走在这铺满落叶的路上，嗅着这醉人的芬芳，心中有一种难以言诉的情感在悄悄滋生着。

　　我不得不为香樟叶所体现的高贵品质所折服。

　　整整一年，香樟叶都在枝头挺立着，当如火的阳光炽烤着大地时候，它们以绿的坚强给人们带来了一片绿荫；当寒风呼啸着掠过山岭，整个山野都笼罩在严寒之中时，它们依然坚守，给大地带来了绿的信心和春的希望。

　　香樟叶远没有荷叶硕大，没有枫叶耀眼，没有木芙蓉的叶片那种好看的形状，就是开花也都是静悄悄的，不引人注目。常年都是一身不变的翠绿，像身着戎装的士兵，默默护卫着厚重的土地。

　　此刻，它们累了，在灿烂的春光里，在缤纷的色彩中，它们中的一部份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自己换了装，如同退役的老兵换上便服，如同谢幕的演员拭去了浓妆。叶片上那微红或微黄的颜色是想与眼前这五彩缤纷的景色合拍吧？大多数的落叶还是翠绿的，那是它们走得太匆忙了，昨天还在枝头为大树输送着养料。今天已经默默地躺在了树下……

　　阵阵带着暖意的风将这些香樟叶堆积，堆积在了裸露的黄土上，很快，它们将化着护花的春泥……

　　香樟的嫩芽是在冬天萌出的，在最寒冷的时候，那些娇柔的嫩芽就在正值盛年的叶片庇护下悄悄露出了小脸，这个时候，它们是柔弱的，柔弱得就是叶柄处的一个个小小的突起。然而，正是这些小芽，构成了来年的新绿。

　　香樟不会在同一天里落去所有的老叶，因为新叶不可能在同一天里全部萌生，它们得护着、等着小芽能够取代自己、能够傲然挺立的那一刻，才全无挂碍地离开曾经的枝头。它们是有灵性的植物，是有情感有追求的生命。

　　这，多么像我们的父亲和母亲，多么像那些默默无闻地工作在各个战线、各个岗位上的普通的人们呀。

　　起风了，香樟叶纷纷飘落，像是下起了一场缤纷的雨。这情景每年都在重复，每年都在重复……直到春天的清风被盛夏的疾雨所取代，直到香樟的老叶全部落完为止。

　　我将摄像机的镜头对着蓝色的天空，对着在蓝色的天空下飘荡的落叶，让高速运转的设备记录下每一帧动人的画面。

　　几片落叶轻轻地靠在了我的肩头做着短暂的停留，又随着再次鼓荡起的风飘走。那些缭绕在耳旁的落叶多情地吻着我的面颊，像是要和我絮语。

　　一时间，我对春天的落叶产生了深深的敬畏之情。

　　如果把老叶飘零比着死亡，那么，作为生死轮回的一个组成部分，死亡和新生一样的庄严和美丽。

　　春天是美丽的，春天的美丽不仅仅在于这些怒放的花，还在于老去的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