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饭店到游客服务中心,也就十来分钟。一路上,果然有好几个骑着摩托车或电瓶车的男女问我们去哪里,说他们可以送我们去,价钱当然很便宜。因为有了店老板的嘱咐在先,我们自然置之不理。
据说,要是全程步行登祝融峰的话,起码要五个小时。我们时间有限,加上又有老年人同行,所以,我们就买了全票——先是乘中巴,继而坐索道缆车。
中巴一驶入山间的公路,迷人的清凉顿时扑面而来。上山的路蜿蜒盘旋,每当拐弯时,车头不时高高耸起,且带动着车身往一旁倾斜,仿佛随时都有翻车的可能。好在沿途的树木高大密集,就像一道天然护栏,就算车子真发生侧翻,也掉不到山下去。
大约一刻钟左右,中巴拐进了旁边的停车场,我们下车转乘缆车。
我们这一群老老少少,都是第一次乘坐缆车,因此显得非常兴奋。乘客不是很多,我们都坐到靠窗的座位,这样就可以尽情欣赏窗外的美景了。缆车起动后,慢慢腾空,先是越过一排杉木的树冠,但见青翠的枝叶从窗玻璃外缓缓划过,那一刻,恨不能伸出手去,轻轻抚摸一下。仅一会儿,缆车到达一处山峰,并开始越过一条山谷,但见下面树木林立,就像一簇簇待发的利箭,且不时出现突起的岩石,千仞的绝壁,幽深的潭水。就在那一刻,缆车里传来一阵阵的尖叫声,当然,这尖叫有出于恐惧,但更多的出于兴奋。
从一条山谷飞越另一条山谷,缆车一会儿艰难地向上爬行,一会儿又轻快地下滑,感觉就像荡秋千,这就让我想起小时候做过的飞翔的梦,不同的是,在梦里你想飞多高就飞多高,想飞多远就飞多远,而此刻,我们只能躲在笼子里,沿着既定的轨道做有限的飞翔。
我也很兴奋,但感觉并不过瘾,而且知道很快就要到终点站了,当时脑海里居然跳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要是缆车出现故障该多好,比如它突然刹不住车,快速滑动,然后猛烈震动一下停在半空,之后摇摇晃晃,进退维谷,接下来,听见缆车里的人又哭又叫,那该多好玩啊。当然,缆绳断裂,缆车半空坠下的事,最好不要发生,我可不想找(早)死,再说,缆车里还有那么多我的亲人呢。
意想的恐怖画面终究没有出现,相反,才一会儿,缆车就缓缓地稳稳地停靠在终点站。我们意犹未尽地走出缆车后,突然间,带着寒意的山风猛然扑面而来,我们不由自主地缩紧了身子。姑母身体不好,冷得浑身直打颤,幸好这之前表妹无意间在车里放了一件待洗的毛衣,在上山时,又顺便带了来,这时恰好派上了用场。
直到这时,才发现山上的游客多了起来。拍了几张照片后,我们随着人流步行登山。
山路依然蜿蜒,此时映入眼帘的是两旁高大密集、虬枝盘曲、针叶密叠的翠柏,那一刻,感觉浓浓的青翠在山间肆意流淌,以致翠绿了天空,就连山风也是碧绿的,因而迷住了每一个游客的双眼,让人流连忘返,惊叹不已。
转过一道弯,前面赫然出现一排高大的石柱牌坊,上书“南天门”三个大字,两旁的石柱上则镌刻着一副对联。上联是:门可通天仰观碧落星辰近,下联是:路承绝顶俯瞰翠微峦屿低。
真是妙联,一个“碧”,一个“翠”,传神地道出了眼前的美景。
传说南天门是天与地的分界钱,果然,刚进入南天门,沿着石砌的台阶走了不到几步,但见乌云低垂,狂风大作,仿佛上天要给我们这些入侵的凡人来一个下马威。
我们急急爬完那段梯子般竖立的石阶,前面出现一座长长的亭廊。亭廊里,几个小贩一字排开,出售各种漂亮的饰品。为躲避即将到来的山雨,我们就在这里停留下来。但过了好一会儿,雨还是要下不下的样子。我们终于等不及,就买了雨衣备用,继续登山,同行的姑父年轻时当过兵,此刻他把背包往肩上一甩,身先士卒,只有姑母担心淋雨,加上确实爬山太累,就留在了那里。
可是,当我们爬完又一段陡峭的石级,眼前再次出现一处亭台时,但见云开雾散,一片晴空。
我对姑父说,现在不下雨了,要不我把姑母接上来吧。姑父说,她反正爬不动了,就让她留在那儿吧。我心想这一下再上,也确实挺费劲的,就不再说什么。
然而,正是我的没有坚持,结果让姑母在下面吃尽了苦头。
一路上,林木茂盛,峰回路转,点缀着大大小小的景点,但感觉并没什么特色,在此就不一一赘述了。唯拍几张照片,以示纪念。至于路牌标示的附近景点,比如会仙桥,望日台等等,因时间关系,也只能望而兴叹了。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眼前终于出现一方朴拙的石碑,上书三个描红大字:祝融峰。
眼看就要到峰顶了,我们都十分兴奋,不由加快了步伐。待爬完最后一段石级,眼前赫然出现一座高耸入云的牌楼,牌楼上刻着三个大字:“祝融峰”。在牌楼的后面,则是一座古寺庙,门楣上刻着四个威猛的大字:“威镇十方”。咋一看,这座始修筑于明朝万历年间,凌风傲雪四百余年的牌楼寺庙,就仿佛上天赐与的一顶桂冠,牢牢地戴在祝融峰的头上。
与上午去过的福寿寺相反,来这座古寺烧香拜佛的人太多,几乎挤满了大殿,我平时不爱凑热闹,再说,上午的遭遇依然让我耿耿于怀,于是我只往寺里瞅了一眼,就退了出来。
那天,我也是任性了。回家后通过百度才知道,这寺庙供奉的是赤帝祝融,他是黄帝手下的一名重臣,负责管理火种,据说击石取火就是他发明的,后被百姓尊为赤帝。他生前被派镇守南方,死后葬在衡山,后人感念他的恩德,将南岳最高峰命名为祝融峰,并修筑寺庙,虔诚供奉——行文至此,我想下次有机会再登此山,一定要虔诚朝拜:不图保佑,只因敬畏和感念。
站在高大雄伟的牌楼前,回望来时的路,但见山脚下阳光灿烂,一座座房屋,仿佛一颗颗钻石,闪闪发光,而半山腰则乌云密布,山雨欲来,至于峰顶,但见狂乱的山风挟裹着洁白的云雾,不绝于缕地掠过悬崖峭壁上的树枝,掠过游人的脸庞和秀发,然后笼罩寺前坪地中间那尊刻有“南岳衡山”的桃形石,让人感觉如临仙境。都说十里不同天,此时,站在这海拔一千三百多米的祝融山上,我们就看到了三种不同的气象,一如品人生五味,观世间百态。
表妹担心半山停留的姑姑,说要下山,我知道她穿着高跟鞋,上山容易下山难,就说,你们先下,我随后就来,然后带着儿子在山顶不停地转悠,举目四望,久久欣赏连绵起伏直连天际的群山——千姿百态的山峰,美丽狭长的山谷,迷人的沟壑,幽深的林间,孤独的小屋,以及远处如白龙腾渊的湘江和不断变幻的天光云影……这一切令我如饥似渴,迟迟不肯离去,直到表妹一次次打来电话,方才怅然离去。
下山的路上,我还是不停地乱转,磨磨蹭蹭来到缆车停靠站,方才与姑母他们会合。这时才知道,姑母在那半山腰的亭廊里,差点冻坏了。这期间,她打电话给我们,想让我们早点下山,结果发现手机没电了,花钱借商贩的手机打,一时又想不起我们的电话号码。当时,外面寒风连着冷雨,她只得不停地踱步取暖,虽然身上一直穿着那件毛衣,虽然此时正值盛夏。
因为事先被告知景区五点半下班,下山乘坐缆车的游客挤满了候车室。好不容易轮到我们,再一次坐到缆车的玻璃窗前,在徐徐滑翔的快意和满眼的依恋里,我只求缆车慢些再慢些,时间久些再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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