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伤情的时候,是亭亭一眺望远的时候。
望远吧!将目光拉得更长,更远。远处,有依稀的衰草,它的青春与芳华在哪里?有起伏的重山,它的巍峨与苍莽在哪里?有隐约的水声,它的激情与洒脱在哪里?更有水墨画一样淡淡的身影,她的容颜与故事在哪里?
远处,是望之不尽的十里长亭、百里驿站;远处,是念之不尽的十年相思、百年相守。
这是地理上的纤细距离,是时光中的柔软跨度。
最近,常为一个唐代新嫁妇望远的故事伤怀。故事说:
我是一位新嫁妇,门前的大道直又长,通得了海角,通得了天涯。每天我都登上那高高的土台子,向着遥远的天边眺望。唉,太阳又一次落山了,黄昏味儿也越来越浓,路上往来的行人都已绝了踪迹,可是,戍边的他、我的心上人儿还是没有回来。不仅是他的人,就连一封报平安的信儿也始终不见。早就听得遥远的边关打了一场又一场胜仗,冲锋声、呐喊声、欢呼声我这里都似乎可以听见,可就是没有看到他拿着皇上的敕书凯旋而还。罢了,罢了,明天再来这儿眺望远方吧。我回到孤寂的家里,坐在冷冷的机杼前,一点儿动手织布的念头都没有了,因为就算时光如梭,自己一腔浓浓的新愁又如何织得了呢。
这个故事,铺陈自唐代诗人杜荀鹤的《望远》,原文为:门前通大道,望远上高台。落日人行尽,穷边信不来。还闻战得胜,未见敕招回。却入机中坐,新愁织不开。
我在铺陈这个故事时,除了穿插了一些自己的理解外,还想当然地认定诗中登台望远的“她”一定是位新嫁妇。这不一定准确,可是我以为,只有新嫁妇,望远之情才会如些强烈,如此按捺不住。失望之后也才会如此怅然,如此悲苦难禁。
那天,读完这首诗后,我忍不住写了一首《边塞曲》,以这位新嫁妇远望的那个“他”的口吻,诉说普通戍边士的思乡之情、思“她”之情。诗云:
持戈戍边疆,关河染尘霜,闲来犹听笳声长,孤雁正北望。孤雁正北望,秋心寸寸伤,最是牵肠是故乡,斜阳阵阵苍。斜阳阵阵苍,暮海翻波浪,梦里红袖分外香,伊人正花黄。伊人正花黄,亭亭水一方,眼里依依瘦鸳鸯,此情最难忘。此情最难忘,夜色已成江,一弯明月正中央,万里知薄凉。
这样的诗句当然不成曲,不成调了,但我自信的是,“望远”两字句读之间分明可见,思念之意也在字里行间自由流淌。古人说,相望最悲不相逢。这是新嫁妇的新愁,更是戍边士的秋心。所以我说,最伤情的时候,一定就是亭亭一眺望远的时候。
也有理智的人,将望远赋于了智慧,赋于了哲理,赋于了千秋大义。
在唐代诗人王之涣的笔下,高与远是一体的,是一个镜子的两个棱面,是一件事情的起因与结果。你看啊,他登高望远,写出了“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这样的名句,被人传颂千年。这样的望远,望的是禅意流转,望的是天高云淡。
而在宋代诗人王安石的笔下,望远却更多的凸显了一位伟大政治家,排除一切阻力与困难,致力于社会变革的勇气与决心。你看啊,面对层层险阻,他是那么不屑一顾,豪迈地说:“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这样的望远,望的是壮志激荡,望的是一时风流。
望远,又往往与分手联系在了一起。你记得吗?与朋友分手,踮脚望远,因为那份珍重,头回了一次又一次;与青春分手,跃马望远,因为那方前程,尘起了一重又一重;与记忆分手,回眸望远,因为那场故事,梦醒了一回又一回。
可是,佛说“望远”,是要我们放下负重,向前看。
本文来源:https://www.010zaixian.com/meiwen/sanwen/1141348.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