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又重温了一遍归有光的《项脊轩志》,当读到“其后六年,吾妻死,室坏不修”和“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也”两句,我似乎看到了破旧书斋中的归有光,他靠在尘土再次渗漉的墙上,眼神黏在了那个破旧的几案上,那里,他曾经站在妻子身后,揽着她的纤腰,握着她的素手一遍遍的教她写“良人”两个字,他是她的夫啊,他想给她一生的倚靠啊。也是在那里,妻子如孩童一般睁大美眸静静地听他侃侃而谈故人旧事。还是在那里,归宁返家的妻子微红着脸叽叽喳喳的和他述说着娘家的趣事。
倏尔,他抬起手轻轻的拭了拭眼角。目光转向了窗外的一棵树,那是一棵枇杷树。他还记得,当初他和妻子在闲游的路上看到这棵因缺水而蔫巴巴的小树苗,妻子仰起头用悲悯和渴望望着他,树苗被带到了项脊轩。他不慎熟练的挥动着锄头在庭院中刨了一个小土坑,妻子小心翼翼的握着树苗郑而重之的安放在其中,挽了挽略微宽大的衣袖,蹲下身子,一捧一捧的将土填回坑中。回头对他嫣然一笑,柔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相公,这是枇杷树呢,等来年它就会开花了。”不知何时,他已来到了枇杷树下,他伸出手想把巧笑的妻子揽入怀中,一朵枇杷花堪堪落在他依旧执着的手上,西风飒飒,只有淡淡的香气扑入怀中。
伊人已逝,徒留斯人独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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