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偶然听到一首歌:“我们曾相爱,想到就心酸……我曾拥有你,想到就心酸。”此时你已孤独地长眠,于青黑色的泥土里。想起你,想到那些飞逝的青葱岁月,我要为你唱一首爱的挽歌。
爱常常无声无息。就算此时我已年过四十,已为人师,端坐在三尺讲台上监考,看那些青春飞扬的面孔神情肃然,他们奋笔疾书,紧张地书写考卷的答案。我在寂静的空气里不禁想起你,想起沉睡在长满油菜花的土地里的你,仍不免有流泪的心酸。是什么夺取你正值盛年的生命?
初次相识,我们在大学军训的操场上,我看着你1.80米的高大身躯,心里嘀咕:他会不会欺负我?这也许就是宿命的开始?二十年过去了,最初相见的这一刹那我却牢记在心里。忙碌的大学生活开始了,我们的交往渐渐多了,你是班长,我是团支部书记,因为工作,我越来越了解你,你社交能力强,开朗,幽默,爱笑。我渐渐被你吸引了,看着你高大的身躯,圆圆的脸,笑眯眯的小眼睛,我就莫名的高兴。我开始偷偷地观察你,我想方设法地抢占你身边的座位。有一天上课,你悄悄地说:“你的胳膊又白又嫩哦。”我笑了,两人的胳膊无意碰触了一下,我竟然脸红了,心如擂鼓。我想这大概就是我爱的第一次颤动。那时的我羞怯不安,小心翼翼地掩藏我的心事。我的眼睛常常不经意就溜到你身上。“想说爱你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深则语短。少不经事的我不懂得怎样去爱一个人。怀着不安,我开始为你留座位,到学校的开水房去打水的时候,特意绕道经过你的宿舍楼——南楼209,只为偷偷看一看你。心事无法宣之于口,我开始写日记。大学四年,我为你写了6本日记,上面写满了青涩的我对你的思念,炽烈又痴狂。那时的我以为心里装下了一个人,我便拥有了全世界。我们仍在一起说笑,我忐忑不安,你却一如往常,甚至开始远离我。在爱的天枰里,先动心的人往往丢盔弃甲。有一天你坐在一个女同学旁边,我一眼看过去,你却对着我灿然一笑,洁白的牙齿,翘起的嘴角,眯眯的眼。耀眼的花开一瞬,竟成了永恒。瞬间顿悟:中文系的学长为何昵称其女友为“阿波罗”,你就是我的阿波罗。彼时全世界的俊男都不在我心里。
那时你是校园的一颗新星,闪耀在人群中,而我正如扑火的飞蛾,浑然不觉地一步一步向你靠近。你的组织管理能力初现,在校学生会干部竞选中,你力克群雄,成为新一任学生会主席。学生会事务繁多,你也成了校园名草。而我们两人默契十足,打双升,我们合作常常打得敌手落花流水。胜了,相视一笑,我在你的眼眸中发现了温情。终于有一天,我们相约黄昏后,沿着荆州古城漫步,古城墙宛如历经沧桑的睿智老人,他沉默地见证了一个羞怯女孩的爱情。当她心爱的男孩告白:“你做我的女朋友,我们在一起吧。”她脸红了,颤抖着投进男孩宽阔而温暖的怀抱里,男孩急切地拉着她一起品味了纯真的吻。那是她的初吻,他是她的初恋。
我至今还记得你微叹的声音:“学校禁止大学生谈恋爱,而我又是学生干部,不能带头违规,我们的关系不能公开,委屈你了。”那时我心花怒放,恨不能向全世界宣告:这个优秀的男人是我的。随即听到你戏谑的声音:“可惜我的女朋友不漂亮哦。”我撅起嘴:“你去找你的罗部长吧。”那时我防备他身边一切雌性生物,对文艺部长罗,他大概是很有好感的。她皮肤白皙,身材很好,舞跳得非常棒,在校文艺大赛上以优美的舞姿大放异彩,被评为了校花。而我长相平平,身高不足1.60米。家境贫困,我还享有学校下发的贫困生津贴,不会吹拉弹唱,不会甜言蜜语,毫无心机和手段,我有的只是一颗赤诚火热的心。你笑了,下巴抵在我的额头上:“我只要你,小傻瓜。”
我怀着怎样狂喜的心情回到宿舍。笑容常挂在我的脸上,上课我们为避行迹,不再坐在一起,但常常微笑传情。相爱的时光甜蜜而琐碎,我懂得了接吻的奥秘,它能激活你全身的细胞,让你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有时候我们一起构想未来,你说:“我毕业可能留在荆州,你呢?”我的父母只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家无余财,也没有亲戚能帮忙,前景惨淡,大概只能打道回府,回老家农村去任教。每每谈到这个话题,不觉黯然。后来我去你的家乡为你送行,我才知道你家也不富裕。终于有一天你对我说:“将来毕业分配我们各奔东西,不能在一起,继续爱下去只能增添更多的痛苦,长痛不如短痛,我们分手吧。”我眼中含泪,神情萎顿,心痛如刀刃拉扯,我仿佛听到了血肉分离的声音,原来爱情的伤痕如此之深。那一个冬天,寒风摧树木,格外寒冷。再没有往昔的言笑晏晏,耳鬓厮磨,我的世界坍塌了。我越来越沉默,人一下子消瘦不已,期中考试我的各科成绩平平,竟然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奖学金。
寒假即将到来,我再也忍不住,来到你处理学生会事务的办公室,谎称有事,眼巴巴地看着你,无疑我可怜兮兮的神情打动了你,你请我吃了一顿饭,约我饭后走一走,那一天,天暗沉沉的,我只穿了一件红色呢子大衣,70元买来的,“女卫悦己者容”,这件大衣几乎耗尽我做家教挣来的钱。我们沿着古老的城墙一路走着,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你宽大的手掌捂着我冰凉的小手,即使寒风吹,大雪飘,身体冰冻,心里却温暖。在我们年轻的躯体里,蕴含着无畏的勇气,我们从荆州一直走到沙市,原本他要带我一起回他的老家,见父母,后来又不知为何原路返回了。等到返回学校11点钟,宿舍已关门,我们只好偷偷溜进教学楼,藏到一间教室里,搂抱在一起御寒。没想到碰上老师来巡查,我们慌忙躲在桌子下,所幸他们只是走了一圈,并未开灯,否则我们丢脸到家了。学校管理很严格,人们观念很保守,情侣之间行为不轨会被人耻笑。极少有同居这样的越轨行为。否则会被开除学籍的。这便是我人生中最冒险的行动了。今天看来,傻乎乎的,却带着中文系学生罗曼蒂克的气息,“人不痴情枉少年”。十多年过去了,又一个飘雪的冬日,黄昏时,我给你发了一条短信:“又见飘雪时,忆往昔,夜深古城漫步,相拥情意浓。风轻云淡日,惜时光,白却少年情意,相知又相惜。”
许是深夜的大雪凉透了我的身心,我心里明白:莫相知,爱别离。第二天,我振作精神,拿出自己的所剩无几的钱,买来毛线,想要为他亲手织就一条围巾。我本不会织,却舍下脸面求教同学,一个星期才织成了一条错针漏针多处的围巾,想要送出去时,却得知你已经回家了。
这段青涩的爱最终就如这条有缺憾的围巾一样,被我藏在了箱子里。新学期开始我俩恳谈一番,终于达成共识: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没有面包的未来容不下奢侈的爱情。我含泪告别了我的初恋。我发现自己不够强大,留不住自己所爱的人,不能在他面前理直气壮:“我也可以留在荆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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