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街不长,街东头有家酿酒厂,小街空气里终年飘逸着酒香……我家距酒厂一箭之地,每每开了窗棂,便闻到随风飘逸的醇香。
那时,我正读中学,我家离城里有十多里地,授课老师中有几位好喝酒的,为图个方便,时常在星期六下午喊住我,递给我一只塑料壶,让我回家顺便替他们打酒,星期一上课带到学校。这酒,散装的,碎米、稗子、山芋片酿的,老师打的酒多半是稗子酒,6角钱一斤,隔不多久便要打上一壶。
我家时常一如打酒的小站,亲戚六眷的提来大桶小壶,噼哩叭啦摆满了堂屋,屋子里弥漫着醇香,我家二姨夫好酒,母亲常常将我家的酒票给他,二姨夫排了一天的队也不觉累,两只塑料壶灌得满满10多斤酒,脸上笑开了花。打到了酒,晚上在我家吃饭,几盅下肚,酡红着脸,极兴奋地招呼我们兄妹三个人:“来、来,讲个打仗的故事给你们,抗美援朝的,抢占203高地……”这故事,我们听得耳朵起茧了,不想听,可二姨夫每每喝了酒,就讲这故事炫耀,小伢们不听也不行。
打酒的“热潮”在过年,腊月里,酒厂门前唱大戏似的,人头攒动,打到酒的,仿佛中了状元似的乐颠颠地提着壶,没打到酒的,拼命地朝人堆里挤,将壶举过头顶。酒,仿佛饥饿时的粮食,不喝就要饿肚子,仿佛又是过年时的鞭炮、寺院拜佛香炉前的香火,没有便少却了味道与神韵。
高中毕业,我下乡了。每次回家,乘轮船走出码头,临近小街时,远远地便有一缕缕地酒香飘过来,嗅着这酒香,脚踏着酒厂晒在街面上酿过酒的稻壳,回家的感觉浓厚而亲切。我每次回家也不空手,小桶大壶好几个肩背着,都是村子里乡亲们让带打酒的。村子尽管很穷,但逢上红白喜事,酒是不可或缺的,那山芋片酿的散装酒,虽然廉价,却在旺盛地延续着“无酒不成席”的古训。
斗转星移,市场这只无形的手,在岁月嬗变间,将散装酒蜕变成风起云涌的瓶装酒。酒海泛舟,适者生存,小街酒厂渐渐地成了小城人的一段喝酒的记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纯正与醇香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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