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记事起,我每天总想放肆地吃一顿猪肉,总想过瘾地读几本连环画小人书。可是因为出生在偏僻的农村,父母均是种田人,无法满足他们惟一儿子两个简单的想法。当然身处那样家庭的我也不会向父母表达想法,因为在当时的家庭情况下说了也是白说。
那时外婆家在常德双桥坪,是公社所在地。萧条的小街上有供销合作社,供销社的柜台里面摆有十几种小人书,记得柜台里卖小人书的是个年轻女人,很漂亮,梳着长辫子,穿着花衣裳,只是面貌呆板。可能是像我这样的农村小孩她看多了也看烦了,不管你怎样亲热地称呼她,除了告诉小人书的价格,从来就不给我看书的内页。我只能隔着玻璃反复看小人书的封面。
小街上还有公社食品组,那里每天清晨天不亮会向贫下中农卖点猪肉,逢年过节还会多卖几头。抓刀卖肉的男人肚子很大,像个孕妇,脸上堆积横肉,样子倒还和蔼。挂在肉杠上杆秤的秤钩、秤砣与秤杆永远都是油光水亮的,那杆子老是朝天,有肉无肉在钩上都是那样。我排在买肉人的队伍中,总听前面的爷爷奶奶们说:“秤杆莫太翘了啰!”若干年后,我才知道那总是朝天的秤杆不知让我们少吃了好多猪肉。即使天不亮就去排队,即使和蔼的胖子用那朝天的杆秤卖肉,很多时候刚轮到我,或差不多轮到我时,总听到那胖子大声说:“今天肉不卖了”或者“今天肉卖完了”。看到里面挂着的多半边猪肉,只怪自己今天运气差,还是回去与外婆吃蔬菜吧。有时也看到同我差不多年纪的小孩拿着一张小纸条,高声喊叫:“买肉!买肉!”胖子脸上的笑纹马上就又堆了一层:“好,要哪里的!”经过若干次同样的场面后才明白,那些拿纸条的小孩是公社干部的子女,那纸条是公社书记写的。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我在鼎城区南坪乡当党委书记时,想起那情景,真想给全乡的小孩每人写张那样的纸条,让他们去买想吃的好猪肉。可那时已经不需要了,因为猪肉全乡到处都能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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