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渭北旱原的景色好极了。一望无垠的果园花团锦簇,金色的油菜花芳气袭人,到处是欢声笑语、莺歌燕舞,而我个人的心情糟透了,因为,年近古稀的我成了孤家寡人,过起了一个人的日子。
本来,我和老伴过,她做饭,我种田,几十年来,生儿育孙,风风雨雨磕磕绊绊,倒也苦乐相间。只是在去年九月远在新疆的三儿得了个千金闺女,三天两头电话催,祈求我俩前去看护孙女,媳妇也好上班。三儿是三十多岁得子的,不容易啊!一边是扯不断的亲情,一边是拔不动的老根。可怜天下父母心,正月十六,我送老伴去乌市,尔后一个人回来守家。
一个人过日子,吃饭是头等大事,我中年在乡镇工作,从不会做饭,这回是逼上梁山了。我自认为做饭没有高深的技术,不过是一水二面三火而已,结果闹出了许多笑话。头天早上煮稀饭,一切照老婆的方针办,烧水、下玉米糁子、再加火,结果被火烧得焦煳在锅底,急用勺搅,大片的黑色将黄橙色的稀饭变成了棕色,难吃得像中药。南头的六嫂进来一看,笑着说:“开始要随烧随搅,后期用小火慢慢熬,你闻一闻,还没放碱面呢,难怪没有味。”
陕西人三天不吃面不行,回想起老伴的手工面薄、筋、细,调的汤酸、香、辣。我太想吃面了,食欲促使我伸出粗笨的大手,胡乱取了些面粉,水一下就放多了,只好加些面,面硬了,又加水,反反复复,就像戏剧中的刘三做饭———没眉眼。将和成的面摊在案板上,我小心翼翼地转动擀面杖,开始还是个椭圆形,后来擀成了非洲地图,僵硬的指头又戳了几个窟窿,我的头上冒汗,腰酸背疼,其狼狈之相可想而知。这一顿擀面条,干的、汤的吃了三天,怎么调理都不是味儿。
一个人过日子,生丑净旦都得唱,在家是锅碗瓢盆曲,在外是收种管护独角戏。果园要疏花喷药、白地里要栽葱、栽红薯,干了一晌午的活,咽喉冒火,饥肠辘辘,还得上锅台。眼看三夏大忙就要来临,娃们又不在身边,没有半边天的老伴支持,我真是招架不住了。
一个人过日子,冷清清的,淡得像凉水。幸好,院子葡萄架上有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屋檐下的一对燕子呢喃咿呀。我想,人有时不如小鸟自由快活。
转眼两个多月过去了,茶余饭后,找几个老人诉说心语。他们说村上守空巢的鳏寡孤独有十多位,日子过得比我更心慌,大都一天正儿八经地吃一顿饭,另两餐则胡乱凑合。这几年构建和谐社会,大城市各社区为老人大办老年公寓,集吃、住、娱乐于一体,使老人安享晚年,而农村的敬老院还是寥寥无几。我忽然想到,盛唐大诗人杜甫在《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中写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倘若村村能办好敬老院,岂不是善莫大焉。
本文来源:https://www.010zaixian.com/meiwen/riji/740300.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