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夜,满是樟脑香,知了鸣叫着,和孩子的嬉闹声混夹在一起,充满了烟火气人情味,热闹非凡。
月光逐渐冰凉,有人慌乱的步伐,有人急切的呼叫,人们奋力从堰塘里打捞上来,一具尸体。
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脸庞泛白,孤冷僵硬。
在万家灯火,橘色暖洋里,了无声息。
隔日,便传遍小城,怀抱着一丝希望火急火燎赶回来的父母,他们看到的只是一具冷冰冰的遗体,没有热度,没有心跳。
就是静静躺在那里,寂寥枯苦,不曾开口,唤一句,“爸妈”。
他们的心轰然般巨沉,连疯狂咆哮的力气都没有,只剩下万念俱灰,悲恸欲绝。
而我们看到的,只是别人崩溃的瞬间,在那之前的忐忑和惶恐,如堤坝下因侵蚀而逐渐拓宽的裂缝,是无尽的撕裂之痛,心灼之乱。
日暮前,便入了棺,黑木重漆,八仙细绘。
彩画中细眉慈目的菩萨,终是引他到天上了,从此往后,便永不可再见天日,回尘世之间。
而她的妈妈,那个瘦弱的女子,在家门口,在棺木前,撕心裂肺,摇摇欲坠。所有人都听到了她回荡在巷子口里的哭泣,那是所有人一听过,就无法忘记的伤痛,和绝望。
天空艳阳高照,鸟儿雀跃着掠过屋檐。我牵着妹妹绕过那条巷子,回了家。
路过沸反盈天的茶馆,里面一片豪赌之气,人们喜忧参半。
广场里两两三三的阿婆,谈论着,唏嘘着被意外糟蹋没的孩子,满满的惋惜情谊。
水果摊的阿伯翘着腿,坐在树荫下扇蒲扇,一边剔牙一边哟喝着买卖。
小店里搞装修的工人,都想着早早下班,回家抱抱自己的儿子女儿。
大街上卖糯米甜包谷卤鸡蛋的三轮,和往常一样在炎热的喇鸣声中,奋力喊卖,浓重的乡音也更洪亮了些许,在这个烈日杲杲的盛夏里。
人们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小日子里,定点之时,也依旧炊烟升起。家中灯火明耀,满满的亲爱之意。窗口飘出的鱼香,加快了下班归家人的步伐。大抵只有极少人还记着巷子口凄凉悲痛的哭泣声,和那个调皮灵动却早早离去的孩子。
无论是何种悲哀,在目睹之后,在时间的跨度之后,便是与己无关的苦。因为这世上本就没有人可以感同身受,即便万箭穿心,痛不欲生,也无人可去分担丝毫。
若能捱过去,愿远忧离怖。若捱不过去,即入罗刹地府,也无人能救。
而我们,古往今来,本就是容易淡化悲哀的民族。
尤其是,别人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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