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阴沉的。
下着毛毛细雨的时候,她站在阳台上望了窗外许久,冰箱里的存粮已经没有多少了,该出去买一些 。她趿拉着拖鞋走到玄关口,盯着那把素色的雨伞良久,像是要把它盯穿一样。最终,她还是打开玄关的门,空手出去了。
细密的雨水淋在她的头上,脸上,身体上。浅灰色的针织衫因为被雨水浸湿,变成了深灰色,她只是仰头闭眼。
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在接受圣水的洗礼一般,她在雨中轻快地像只自由的鸟,周围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这个在雨中漫步却不打伞的女人,她也只当是空气。到达目的地,顾自地进入店中采购她所需要的一切。
她有很严重的社交障碍。
常常害怕看到汹涌的人群,害怕聒噪的声音,害怕和别人交流。如果不工作,她会自己一个人蜷居在公寓里,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地看电影,喝啤酒,吃零食。过着没有任何规律的生活,直到脸上出了油,长了逗,皮肤变得很差的时候,她才会去照照镜子,徒手挤掉那些化脓的痘痘,等着它流血,结痂,慢慢好转。
偶尔公司同事会邀请她参加生日会,或者派对,她害怕着,却又不忍拒绝。她只有坐在KTV的角落,不说一句话,只是微微地笑着,若是有人问她一句,她便答一句,之后便是无话。
“你的手都烫红了,没感觉到痛吗?”新转来她们部门的男人看着正发着呆的她,杯子里的热水漫出来一半在她手上,她仍像是木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的,没有动作。
“快用冷水冲一下。”严言执着她手也没经过她同意的,伸到水龙头下给她冲水,“要是疼的话,回去用牙膏敷一下。”
她没说话,只是抬头去看严言,那人低眉顺眼的样子倒是不讨人厌,能看见他浓密的睫毛,在和她说话的过程中一眨一眨的,仿佛很有生机的样子。
猛地,她抽回了手,匆忙地弯腰对他说了声谢谢,便落荒而逃。
严言转过头去看她的背影,刚才触摸到的那双手,是冰凉的。
她回了家时,手上烫出的红色早就消了。身上因为长久坐在电脑面前而累出的脊椎病,此时此刻像是潮水一般席卷过来,冲得她有些缓不过劲。她烦躁地扔了包,整个人陷在沙发里,像是抽空灵魂一般地放空。
良久,她撑着身体起身,趿拉着拖鞋到厨房给自己做了三菜一汤,西红柿炒蛋,西兰花炒虾仁,一盘水煮牛肉和一碗清汤。
只有一个人的客厅里,她能听见自己吃饭的声音,厨房里没有关紧的水龙头时不时会滴一两滴水落入水池,她知道那样很浪费,但她也没有去找物业去修,她向来怕麻烦,也向来不知道如何与陌生人交谈,更何况,那样的声音能让她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在生活。
她害怕孤独,又不得不孤独。
夜里要睡觉的时候,严言突然给她发了消息,问她手上有没有起水泡,她在黑暗中侧着身子感受到手机的灯光亮起又熄灭,终于,她拿起手机给他回复了一条信息。
没有,谢谢。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即便她内心欢喜着自己孤独的世界里终于有那么一个人关心自己,她还是发着呆,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
没过一会儿,严言发来消息说了一句晚安,她借着屏幕刺眼的光,看到他的回复之后,便没有下文了。
周末的时候,家里饮水机没有了水,她打电话让送水的人帮忙送桶水过来,但那个人似乎有事,把矿泉水桶放在公寓楼下就离开了。
她一个人搬着水桶一步一步地朝着电梯口移,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搬到自己家门口,累得气喘吁吁地匐在门口不想说话。
楼上有人下来,看见她坐在门口一阵惊讶。
“你住在这里?”
她嗓子有些干燥地不想回答,只是在抬头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时稍稍惊讶了一番。
“我帮你吧!”严言走近了她,细心地说着。
她摇摇头,起身甩了甩自己酸疼的手臂,“没事,我自己来。”
严言望着她没说话,也没再询问她的意见,一手拎起水桶扛在肩上就放在了饮水机上。
她站在他旁边,看着饮水机里的水冒出泡泡,躲避着他的目光对他道了谢。
“明天去上班的时候,我们一起吧!”严言说。
“嗯……好!”她不擅长拒绝别人,只有答应。
严言好像就这么和她熟络起来,他总是在清晨等着她收拾干净后下来,一起去公司上班,回来的时候也是一起,他绅士地将她送到家门口,看着她进门,关上了门,他才会自己慢慢悠悠地荡回家。
“我可以去你家吃晚饭吗?”
她望着手机上严言的消息良久,回了一句“好”
她一个人去了菜市场。
买了很多的菜,鱼肉,蔬菜,豆腐,平时她买的不买的,这次她都买了一点,身形瘦弱的人就这么拎着一大袋的东西回了家。套上围裙去做招待客人的饭菜。
等严言来的时候,她正好端出了最后的一碗汤。水晶萝卜炖排骨,清亮不油腻的汤,上面点缀着葱花,色香味俱全。
这次她炒了五个菜,用很好看的盘子装着,摆好盘,放在客厅的长方桌上,几乎让严言看得流口水。
“要喝什么饮料吗?”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问他问题,嗓子因为长久没有开口而有些沙哑,听起来富有年代感,却也好听。
“橙汁吧!”严言笑弯了眉眼,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没想到你这么会做菜,真的厉害。”
“习惯了。”她淡淡地应答着,给他倒了一杯橙汁,橙汁装在变色的水晶玻璃杯里,很有情调的样子。
原来,她每天都过着这样的生活。严言低头去吃她做的菜,咸淡适中,香气扑鼻。一个人生活着,孤独地存活着,大概很辛苦吧!
严言吃着饭在她面前说着各种各样的话题,有的她知道,有的则不然,她会应答,但不会说很多,一直到吃完饭,她面前的橙汁也没喝多少,而严言已经喝了三四杯。
“我来帮你洗碗吧!”严言把她拽到一边坐下,自己一个人收拾了碗筷,送到了厨房。
她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突然有些怅然。
好像很久都没有谁在她身边围绕着她转圈了,她从来都是一个人,从来都孤独着在公寓里生活,人生里突然闯进了另外的一个人,让她在欣慰的同时更多了些手足无措。
她是容易满足的人,一个人生活得久了,也学会不依赖别人,自己一个人坚强,而现在,她觉得,自己可能慢慢地变得松懈了。
严言出来的时候,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两人相对无言。一直到窗外响起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声音时,她听见了严言的叹息声。
“如果孤独的话,我们一起生活吧……”严言的声音有些低沉,传到她的耳朵里有些失真,“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关心别人了太久,大概自己也忘记了被疼爱的感觉了。”
“为什么?”她抬头去看他的眼睛,那双眼睛真挚,而充满了她看不懂的一些心疼。
严言靠近了她一些,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心疼地长叹着。
“你就是太坚强了,脱掉那层衣服,你脆弱地让人心疼。”严言顿了顿,揉了揉她过长的头发,“至少,我看着心疼。”
她听着他说的话,突然泪如泉涌。
她经常一个人钻入死角,她应允着任何人的要求,她观望着周围人的爱情,她看着别人出双入对,而她,只不过自己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走在拥挤的楼梯上,一步接着一步,即使疲倦,也强撑着到终点。
她已经太久没有感受到被疼爱的感觉,那所谓的社交障碍,不过是她在生活面前,在众人面前披上去的厚厚的伪装,可是脱掉那层伪装之后,她,脆弱地让人心疼。
严言就这样抱着她在怀里哭,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紧紧的。
他知道这个时候的她是真实的她,是脱掉伪装之后,最为脆弱、最为心伤的,他深深心疼着这个人,也想要宠爱着这个人。
她看安妮宝贝的书时,记得里面有句话,要做一个美好的女子,相信山盟海誓。她想,有严言这么一个保护她的港湾在,她便不会再拘泥于她孤独的世界,她会告诉自己:
要做一个真实的女子,相信相守与陪伴。
这篇文章,是在看完《素年锦时》之后得到的灵感。
文章中的她,没有具体的名字,她可能就是正在看这篇文章的你,那个人坚强,敏感多疑,全身带刺。可是仔细想想,这样的人,让人心疼,她们过于坚强,过于自立,忘记了被关心被疼爱的感觉,也慢慢的忘记了很多。
或许我的文笔稚嫩,但我还是希望正在看文章的这个你,能够卸下那些坚强,能够被人疼爱,这大概就是我写这篇文章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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