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上偶然结识了一位在生物系教书的过老师,他是研究植物螺旋性的。偶然还去听过几次他有关植物左旋与右旋生长的课,很受启发。野外考察也是植物学必不可少的功课,所以候鸟般迁徒也是他的习惯。他喜欢这样的漂泊。因为漂泊之美,在于它不是简单的精神漫游,似乎还是不甘寂寞的灵魂做着不倦的探寻。他形容自己是一片山岚,伴随着山野古老的节奏,抖落征程万里红尘。跨出一个独特的弧步;越过鸿沟、岁月、时辰。尽兴地摆手旋舞,失重裡都有一个新的平衡。
受他的影响,我也开始关心起了螺旋现象。有一次,看到一个在小店裡东张西望的小孩,突然不见了同来的母亲,于是他慌忙冲出来,在店外的广场上奔走着盲目寻找,结果他走出了一个螺旋的轨迹,转了一圈几乎又回到了原处。好像在这个圆弧轨迹中心存在着一种向心力和离心力的平衡,控制着这个轨迹的完成,也决定着圆弧的大小。
宇宙间不仅在植物中有旋柏,以及很多藤蔓也是螺旋着向上生长的现象,其他如贝壳有螺旋纹、行星的运行,就是人体的DNA也是二重螺旋的结构。伯乐的《相马法》说:“旋毛在腹下如乳者,千里马。”《尔雅.释畜》也说:“回毛在膺,宜乘。”贾思勰《齐民要术.养牛马驴骡》则说:“若旋毛眼眶上,寿四十年。”动物毛髮中神秘的螺旋纹,曾被人认为是某种神秘力量进入体内的痕迹而曾被赋予了不同的猜想。旋转着的地球上,有很多漩涡一样的螺旋,其中蕴含着无穷的动力,左右着漩涡中心的升降、漂移、扩张收缩和消解。甚至让人怀疑:宗教上的十字架、阴阳鱼,卍字符,大概也是受到了漩涡离心力和向心力动态平衡的启发。螺旋是一种力量的象徵,其运动可以形成扶摇直上的龙卷风,也可以形成深渊中威力强大的漩涡。
有人说:世界上有几种人是必须以行走为要务的,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商旅、军旅和求道者的行旅,我觉得过老师是应该属于求道者一类人物的。和他结伴去南国的沙滩上留下一行模糊的脚印,虽然它们很快会被潮水抹平,但与走在快捷的柏油马路上相比,还是让人欣喜地留下了创造痕迹。又好像是农人播种的脚步,有几分收穫的期许。过老师在弥留之际还开玩笑说:他就出生在这家医院,就像在林海雪原中迷了路,转了一圈,现在又回到了原点。但在我看来,他显然是划出了一道生命的螺旋的完美轨迹。
佛教有六道轮迴之说,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用物质不灭的原理来解释。但涅槃的追求却是要脱离轮迴的升华,这种升华可以称之为突破常规的升级转化,而转化需要一个积聚能量的过程。桓宽的《盐铁论》说:“人之一身,治乱在己,千里与之转化,不可不熟择也。”过老师的生命螺旋轨迹,就是因为不乏能量聚合的强烈自觉性而显得完美。特别是在很多人拼命用物质填补心中那个巨大空洞的时候,他的追求就显得尤为可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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