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初到工地时,就远远的瞧见了,岸边那片葱郁的绿。绿叶丛中,一抹抹深藏在其中的紫红和粉白,形似喇叭,在藤蔓上随风轻舞着,是久违的牵牛花!
一时间,儿时的记忆,如涛涛江河般,奔腾在脑海里。儿时的我,体弱多病,到三岁上,还不能下地走路。在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里,每当耳畔响起,村里,成群孩童们嬉笑玩斗的声音,失望,总是浮上我小小的眉头。因为,我连独自玩耍的能力,也不具备,所以我每天的快乐,全都来自于,对它成长的发现——某天枝叶又放肆舒张成巴掌大了,某天如蛇似的枝蔓又四处蜿蜒攀爬了。慢慢的,牵牛花藤,成了吸引我注意的乐趣之一。
除此之外,我就只能静静的卧坐在,爷爷的藤椅里,或者是楞楞的瞅着门外的点滴,或者是纠缠爷爷讲他曾经经历过的枪林弹雨。在那些故事里面,很多很多的人,历经无数个生死一线的时刻,大无畏的抛头颅洒热血,跨过了一个一个历史剪影,打完鬼子打老蒋,抗美援朝,抗美援越,再然后,对越自卫反击战。他们所追寻的,只是简简单单的东西——安定的生活,好好的活着。是啊,活着!即便是,如今回味,都不免会好奇,活着能有多难,有值得去珍惜的价值么?
确实有。因为没有战乱经历的我们,无法理解,在一个缺乏和平的国度里,这个简单愿望,要想实现,是如何的困难。出生于,上世纪三十年代的爷爷,经历了太多,军阀遍地、烽火连天、世道混乱、民不聊生等等惨烈。然后,这个革命的黄金时代,涌现了许许多多的仁人志士。他们迫切的需要,得以自保的强大军事实力;迫切的需要,独立自主的国家体系。再然后,无数活不下去的人,团结在一起,用他们的血肉,筑起了新的长城。目的,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诉求”。也难怪,爷爷常说,牵牛花贱,好养活。那是因为,得之不易,才懂珍惜!更因为,有着小小“诉求”的民众们,会期望,如这些个小小牵牛一样,无拘无束的生长在,大自然的蓝天底下,不需要害怕,没有生存的环境,而失去盎然的生机。
爷爷也希望,这些顽强的小东西,可以为我带来好运。只因为,当时的医疗水平无法做到,有效切除我颈动脉旁生长着的肉瘤,以至于,每当村里人说起我,大多面带惋惜的神情。懵懂的我,总是茫然的看着,爷爷深深纠结的眉头。谁知道,半生付予革命事业的爷爷,经历过尸山血海的汉子,有着坚定信仰的红军战士,竟为此悄悄的请了一尊佛像。每日里,一早一晚,都虔诚的拜服着,祈祷着。只期盼,洗尽染满敌人献血的双手,脱去冤孽纠缠的累累罪孽,还子子孙孙一个平安健康。
命运,开了一个玩笑。自爷爷祈祷后,仅仅半年时间,影响我行动的肉瘤,竟然自行脱落了,我奇迹般的不药而愈。然而,爷爷饱受战争摧残的积年伤患,却集体爆发了。痊愈后的我,活蹦乱跳的,全然没有看到家人们,因此而来的伤痛情怀,甚至还一度纠缠爷爷,陪我去摘牵牛花。爷爷慈祥的笑了笑,在我的头上抚摩着的手,是那么温暖,轻轻的摇了摇头,你自己去吧。孩子纯真的心,没有一丝尘埃,无法察觉出老人与往日的不同。
六年后,爷爷逝去,享年61岁。好好的,活着。这是,爷爷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活着,简简单单,两个字而已;可是,它包含的内容,却背负着,我们一代代生、长于红旗下的人,无法体会的艰辛与困苦。无数先烈们,前赴后继的牺牲了,就是为了让后辈们,能够好好的活着,这些人当中,有些人看到了新中国的成立,有些人却永远的失去了机会……
扑鼻的花香还未散去,先辈们却早已远去。其实,不论是为了谁,我们都应该,珍惜眼前,好好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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