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暖阳欲坠山头时,当西巅的彤霞染上苍旻时,当牛马返枥而残下那一串串悦耳的铃声时,或随之而来的是那暝昏的幽黯将漫上清寂的墟落。
冗忙的村民,或这个时候,才托出疲惫的瘦影,踱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往返自己的栖居。
豢养好我的牛儿,狗儿,猪儿,看它们吃过而舒适的卧于敝处,我且心安理得。之后是帮妻生火、煨水、和面,稍过半个小时,热腾腾的晚饭就置于桌上。自从父亲走了,一夜之间,母亲也像变了许多,她老了。故而,每次吃饭得花好长一段时间,为了让她能安心地吃上一碗,我也不再提起那些涉及我母亲内心感伤性的话题。孩子是个淘气鬼,跑来跑去的,吃个肚子也要撵着满院子转,惹得人是哭笑不得。檐隅的断茎,被闲悠的风儿拂过,发出咯吱吱之凄音。屋后的老树上,孱鸟儿啁啾无闻。大抵,是真到了暮归人憩的时刻了。
仄卧土榻,暖暖的,颇觉得浑身有泛困之意。这个忙碌的季节,那一日里,东山西梁,壑涧阳洼,处处是扶犁驱牲的长吁声。为了敝居的安适,为了解济阖家糊口,且苦且累且出了汗力也是在所不惜。但与那些过于勤快的人儿相比肩,我付出的苦累或不足以挂齿。活人就要看人,看人每天都干些什么,你得也去仿着,此便是做庄稼汉的规律所在。我是这样仿了,也这样做了,但日子还一如既往,或说能凑糊个嘴。妻总羡慕别人家宽裕的生活,也斥我是个不爱下苦的懒气虫,而我,总当一笑了之,缄默敷衍。我晓晰我的责任厚重,那是没有任何人与你同荷,仅因那些人素有自己的职责,这又等着谁呢?一个诘问,我自当惭愧无言。终于算明白了。有些事,压根儿就是你一个人的事,再不惬意也要孑自承受。有些话,说了不如不说,得让你去隐忍,是几年,或许是一辈子。只有这样,日子才过得和和睦睦,有滋有味。
我是一个爱上网的人,与几个相好的友友们总爱聊些这方面的话题。平日里,我话语不多,可一旦上网聊天,还蛮能说几句。刚开始,他们以为我在撒谎骗人。可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表里如一的性格会慢慢呈现,便也接受我这个实实在在的朋友了。我们聊得很开心,淋漓洒脱,宛若旷野上放荡不羁的马儿,尽情地奔驰。这么说,累了倦了闷了烦了的时候,是他们最平素的一句:朋友,你还好吗?定是于落魂唯美的慰藉,而此刻不显得孤寂。
沉思良久,妻不安的齁息声,染于梦乡,循而眄去,或没能睡正之缘由。遂伸出皴手,轻轻一扳,她且嘴里呓语涟涟,不知之意。揿灯,那腿脚之处,还当是一抹作痛,但我却偷偷乐着。
忽一转身,隐隐中,我又听见我家老树枝头的那对鸟夫妻鸣啭了,忍不住默默嗟叹:多么平淡而幸福的一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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