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非常暖和与兴奋而始发,十分怪异的发热。之前一直太冷,冷到发抖,整个人不由自主的蜷缩和环抱;以至于到现在,发烧了一会,竟然觉得异常幸福。前面冷的难受,现在却热的通透,整个人像坐在火炉边上,手脚竟然自然发烫,像是意外来到的惊喜。
过了一会儿,我才觉得不对劲。
我发热发过很多次,大多数是不太吉祥的高烧。其实要是烧多了,你就会发现,高烧比低烧好受太多。低烧伴随着发冷,酸痛;它让你整个人像是服下毒药的怪物一样瑟缩,但又没东西能立刻救你,根本没有什么江湖里的救命神丹。至少我是这样的,我的低烧是持久的,它的结局也是必然的。它必然会转为高烧。高烧则痛快许多,这当然是对比而言。你不在发冷,不再那么像一个卑微的乞求着的可怜虫了。你脚踩着风火轮,从脚底一直烧到头顶,有一种古代女祭司的神秘与献身的勇气;你好像从胆怯自然就变得刚烈了。但这也只是表面,身体的内在也都是一样,我一样孱弱:腿会打颤,脑会发昏,假使头随着身体一起低一些的时候,更会像带着紧箍咒一样;这时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我通常会假扮齐天大圣鼓励自己坚强一点。
因为发热过多次,尤其还是高烧过多次;我拥有一些没有温度计的时候也能奏效的体温量取办法。只要上唇紧抿下唇,把两唇塞进齿中,若是能觉得发热或者滚烫,即使是手摸着不烫,也是高烧的代表。
那天晚上,我试了一下。特别滚烫。但我没怎么管。我还是一个人躺在床上。我不知道怎么了,觉得麻烦舍友,也觉得麻烦自己。我放弃了以前百试百灵的方法,我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摸了自己的头和大动脉,然后告诉自己没事。
这种惊吓大概是从潜意识进入内心的,我开始想要放心入睡时,却清晰如白日一般。我开始想,开始的联想当然是和现在大致的情景:我以前发烧的时候。那些时候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失眠,因为有父母在身边,我会觉得安心。他们是把生命给我的人,也足够细心,我放心把生命交给他们。但是现在我是一个人。我不怎么容易相信别人,交往很容易,会马上进入一个熟识的圈里;但是信任这个中心圈太难,我又太吝啬和小气,吹毛求疵和完美主义。外围的众人,我包容和兼收;但是中心圈里的挚友,我一点小事都要发点脾气才算罢休。这种性格太不适合在外了。我没有多想家,也不是那么想念父母,倒是很挂念他们,但知道他们也过的精彩,儿女最终不能日日陪伴。我想到了高中,月考,高考。我高三的时候,天天生病,经常请假。几次月考都缺席。但是在午夜我发起高烧时,我没担心过过几个小时的考试,我知道妈妈会帮我请假,熟悉的老师会知道我的情况,熟悉的同学也不会大惊小怪。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明天也有考试,但是我是一个人了,我有点想家了,这么说其实比较牵强,我只是太羡慕当时的我,因为年纪还小,受着大家的关照,任性而枉然,有人帮忙撑起我。但是成年好像就是一瞬间的事,我好像也没有被锻炼出什么独立的技能,但是我怎样都要拥有这些技能了,也可能它不是别人教授的,是每个人自己幻化的。反正,很神奇的,我就在发热的这一夜,拥有了。 那一夜,我又想到了萧红啊、张爱玲啊,这是我一贯的做法,拿一些有些许特征类似的伟大人物自比,这样好让自己觉得宏大之后充分落泪。但是想了想,我又觉得可笑,他们的遭遇岂是我一夜的发热所能比?随而昏昏睡去,夜里黑黑的,我也微有薄汗。
第二天下午,有类似发热症状,这时有了体温计,一量,是非常严重的高烧,才开始心惊。前一天夜里亏得老天眷顾,得以热退,又开始幸福充斥心头,人的情绪变化就是这样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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