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泠印社我去过很多次。
说不上为什么,只是没有理由地喜欢西泠。这里没有山,没有水,没有精致复杂的工艺品,只有一堆等待雕琢的石头,和一群真诚的人。
这天太阳很好。我绕过白堤,路过一家人满为患的星巴克,一直不回头地走,一直走到身旁梧桐树张扬得铺天盖地,落下一片荫蔽。周围游人举着相机查着地图,楼外楼表面冷冷清清实则排队预约已在几小时后。难得的夏风扬起我衬衫一角,我抬头望,熟悉又陌生的“西泠印社”,近在咫尺。
西泠的背后是一方矮矮的山丘。西泠的西部有一张小小的石桌。
这张小小的石桌就在矮矮的山丘上。常常就是我一个人占着这张桌子。偶尔发发呆,偶尔看看书,偶尔写一封给远方朋友的长信。这个位置视野很好,往下望是上山的石阶,树枝交错,互相掩映。姑娘们的长裙在树杈缝间若隐若现,恍若天仙,欢笑不断。
西泠,泠,是清凉的意思。不知为何每每听到这两个字就想到青葱的绿色,眼前仿佛就展现出一卷长长的泼墨画轴,满是惹眼的翠绿。于是越发的喜欢这个地方,喜欢这张西面的小桌子。常常是带一瓶农夫山泉,在这安静地坐一下午,看太阳日渐西斜了,再慢慢一路走一路逛到地铁站。
这里总有一种让人很安心的感觉。
无论是进门是那棵老者一般沉稳的古香樟,还是池塘里备受宠爱的小红鲤,亦或者印社里那个胖胖的大叔每次见我都会说的那句“欢迎来到小三爷的古玩店”。一草一木,一花一叶。如同它本身的名字,清尘文雅,温润如玉。
这天我又坐在西泠的小石桌上,给我远在吉林长白山的朋友写信。那天的游人很多很热闹,我一个人临着山坐下却很平静。对面的石桌边有个男孩子在安静地写生,时不时抬头,看着笔专注看眼前的景色,推一下悄然滑下的眼镜框。我戴着耳机,听着前段日子某个朋友给我唱的《南山南》:
“南山南,北秋悲,南山有谷堆。南风喃,北海北,北海有墓碑。”
一边听,一边在朴素的信纸上写下我不羁的专属字体,“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独自在海上飘飘摇摇,当你看厌了沿途的风景,你一定会遇到它,并在它南面的海岸上短暂停靠,有一瞬间,你自以为是地以为会和它永远接壤,却想不到还有一天,你会再次起航。”我给远方的朋友抄下这一句话。
这时候突然觉得脚踝有些痒,低头一看却是只不识好歹的小蚂蚁悄悄爬了上来。我用笔将它转移到石桌上,看它在我的信纸上乱爬。我撑着脑袋,看着小蚂蚁笑。逐渐向西沉下的日光透过农夫山泉的矿泉水,在桌上投射下水光模糊的影子。
或许西泠就是我的那座岛,兜兜转转之间,在这里憩息,在这里放声歌唱。哪天我在它的西面起航,寻找下一个未知的目的地,却又在一次次疲倦之后回到这里,寻求一个心灵的慰藉。我在这里吹着风,听着歌,看满天浩瀚的星河。
我继续写着带有西泠清凉气味的信。风声簌簌刮过古老的香樟树,发出低沉嘶哑的喑哑。隔壁桌的男孩子咬着笔头像在思考什么。我向下望西泠,看到千层翠浪。旅人登山时看到我,笑着对同伴说,看,这里可以休息呢。我的心忽然在这个夏天宁静了。
西泠西,我另一个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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