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戏随笔
小时候看的主要是泗州戏,又称拉魂腔。意思是听到泗州戏的唱腔,人的魂都会被拉走,其勾人的魅力已不言而喻了。
那时候,故乡五河有很多流动的泗州戏戏班子。演员忙时分散,农闲聚集,挨生产队轮流演出。尤其是到了年关,年戏的锣鼓天天不停,今天到了赵台子,明天到了张台子,你只要顺着鼓锣之声,便可找到戏场。
那戏台搭得极为简单,选三间屋大的一片空地,拉一块紫色的幕布。演员就在幕后,演奏的人坐在场地的一边。场地四角埋上四根木桩,一根粗绳绕过木桩,方方正正地拦出一片空地,就算是戏台了。戏台前面的左右两根木桩上,吊两盏滋滋作响的汽油灯,照得人眼花。一大群人外围,瓜子摊摆上了,水果摊摆上了,甚至还有人趁机蒸了糖馒头,在场外锐声叫卖,惹得一帮孩子直咽口水。
戏还未演,开场锣鼓、坠子、琵琶、笛子却不时合奏出片段诱人的旋律,将戏场的气氛渲染得浓浓的。戏要开演了,场内锣缓鼓慢,鼓快锣急,将一颗颗心敲得发紧,所有的乐音也像孩子集合一样,自觉地聚到一起,做好活动前的一切准备了。早有半大孩子按捺不住猎奇的心理,爬到戏场外高树上,向树下的孩子添油加醋地演说一番,说得树下的孩子急成猴子,赶忙爬到附近的草垛上,将身子藏在草中,只露出头来,如电影上玉米地里埋伏着小兵张嘎。
一阵密集的锣鼓过后,琵琶、二胡、笛子、梆子突然同时起奏,仿佛风雨过后,阳光激射出来。众人眼睛一亮,开始抻颈探头,躁动不安起来。你挤我,我挤他,一个说:“前面的.把头拿掉!”一个喊:“你蹄子往哪放的?”一时间,人群挤动,如风吹高粱地,根部不动,秫秸左右旋转,俯仰不已。突然,台中锣鼓一停,只听幕后一声:“又来了——”一声长长的拖腔,婉转了几道弯后,骤然停了下来。场上立即鸦雀无声,人们纷纷注目幕边。可那演员却迟迟不露身形,而是趁着自己唱腔的余韵,将那穿着水红色衣服的后背露了出来。音乐声再次响起,那演员斜着身子,半露粉脸,踏着音乐的旋律,从幕角向戏台中间退来。只见她粉红的金莲,快速交错,退至场地中央,忽地一个转身定势,眉儿眼儿全都显露出来,惹得下面一阵轰动。
今晚唱的是《王三姐坐寒窑》,讲的是薛平贵西征后,王三姐守寒窑苦待丈夫归来的故事。情节展开到高潮时,唱词和道白相间,琵琶与梆子主奏,唱至动情处,只剩下二胡伴奏,旋律凄婉抒情。老年人听得流泪,中年妇女听得唏嘘不已。那唱词,人们早已会背,却百听不厌,听一遍便听出了一层沧桑,学唱一遍便唱出一层别样的韵味。那些做孩子的,却似懂非懂地听着,眼睛只盯着演员脸上的胭脂和脚上好看的粉红绣鞋。常常是大人们听得忘情,而孩子们却已哈欠连天,趴在草堆上就睡着了,只等戏散人走,轰的一声,方从梦中醒来。因此,大人赶场子都不喜欢带孩子去,可孩子们却像他们的尾巴,甩也甩不掉,几十里远的路,场场跟随,也常常如数家珍地向小伙伴们夸耀着自己看过的戏目:《小女婿》、《打菜台》、《王二嫂赶集》、《拾棉花》……渐渐也知道了省剧团里有李宝琴、李宝凤等名角儿。
如今,农村大都用上了煤气、液化气,炊烟越来越少见了。牛房扒掉了,煤油灯没有了,老井填平了,屋檐下的石磨早已爬满了厚厚的青苔,吆牛号子也被拖拉机、旋耕耙、播种机的轰鸣声所取代。年轻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泗州戏。生活的变化真大呀,它把很多东西无情地抛在了身后,也包括我们心底里那难以言说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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