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陕北,前往新疆杂文随笔
9月8日天气:晴好
清晨,五点四十五起床,为着赶上韩老师去拍日出的步伐。
睡眼朦胧中,窗外仍是一片漆黑,然而,只不过是洗漱、收拾东西、走入室外的十几分钟功夫,天已由漆黑,而变得四下明亮。黄昏本就短暂,可黑夜进入白天的速度,竟也这般猝不及防。
秦团庄乡窄得可怜的小街上,地底的黄土被翻开,裂开了一道漫长而深切的伤痕。寥落的商铺门扉紧掩,一个老农蹲在被翻开的黄土沟旁刷牙,一个穿橘色上衣的小娃娃站在门口,不知所以地看着我们这几个一身红衣的突兀的闯入者。
这在中国地图上找不到的小村庄,这黄土高原上无人问津的小村庄,这贫瘠、荒蛮、寂寞到骨子里的小村庄,它的清晨,是多么荒凉。
井场和野营房就紧紧毗邻着小村庄。我和阿涛颤颤巍巍地走过一道临时搭设在黄土沟上面的木板,再走不几步路,就到了中原人安营扎寨的地方。仅仅一道土沟之隔,左边是少人能看见的贫瘠,右边是蒸蒸日上的蓬勃的工业文明。
此刻,太阳露出了大半张脸,那么巨大,那么明显地停留在地平线上,放射出万丈光芒。光芒穿过无数道黄土塬,穿过无数的褶皱和裂痕,穿过无数的崎岖与平坦,将我紧紧笼罩。
野营房里,早饭已准备好。主食是糖三角。面皮软糯,包裹着微微烫口、微微甜腻的流动的温软的糖心,在寒冷的清晨吃一两个下肚,真的熨帖身心。
我怎么记得上一次吃到糖三角,还是极其遥远的儿时呢。
我的早饭吃完时,刚巧碰到杜鹏,那个贫苦的农家孩子和工友们一道来吃早饭。
我本可以不问,可浓厚的关切心仍驱使着我去问了书记,他是刚从井上忙碌了一夜下来,还是刚刚起床。
“他十二点起来了一回。”书记说,“来,你给记者同志说一说。”杜鹏刚巧经过我们,书记把他拉了过来,于是,我竟有了第二次同他说话的机会。
一边向井场走着,他一边向我讲着半夜起床监护立芯作业的种种。他讲得很简单,也很匆忙。我多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点,再难走一些。
我们在井场门口分开。分开前最后一刻,我问你接下来要去干什么,他说,要把井场全部巡查一遍。说着,便走入了朝阳放射出的`光芒万丈。
离开井队前,碰巧,他是我在井场上最后一个碰见的人。同样地,我极度平静地,与他挥手道别,他的脸上,照旧没有太多表情,没有那些只有他在极少数时刻才会流露出的大男孩的轻松惬意的笑容。
我清楚地知道,即便他留于我的印象再深刻,即便我会怎样饱含深情地描写他,这么偏远的山沟,这么广大的人世,这么辗转动荡的命数,这也定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遇见他了。我不知道往后很久的某日我会不会把他全然忘却,但至少现在,我深深记得,在黄土高原的某一道高高的黄土梁上,有一个高密的穷孩子十几年来一个人一路走来,孤独静默地,搏下了他的全部人生。他还在朝前走着,紧紧攥着他所拥有的一切。
九点多,从井队离开,赶回靖边。相同的风景,相同的路线,我以为我会有浓厚兴致复习一遍,可是却根本不受自己控制地沉沉睡去了。
夜宿靖边县环亚酒店。
至此,自小壕兔开始的陕北部分采访,终告结束。明日,由靖边至榆林,由榆林至西安,由西安至库尔勒。新疆部分的征程,就此开始。
深夜十一点多,手机上显示着家中实时温度是21摄氏度,而此时此刻身处的靖边的夜,只有14摄氏度而已。
西北大地,真的是广袤干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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