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我欲持理智之剑刺破黑暗愚昧的世界,却反被诡秘的形而上学吞噬。真理!到底以何形式存在?思想!到底为谁而衍生?悲恸郁结于胸,难逃啊,这场注定的宿劫,无边的暗夜。
思想引诱我,尝尽探求真理的苦涩艰辛。人猿泰山的原始聚落只是人类物种及社会的胞胎。思想,究竟从何而来?《周易》云:“天地氤氲,万物化醇,男女媾精,万物化生。”一卜卦辞,似道破混沌之气的孕育诞生。然而,气理又如何相融?真理,究竟为何物?曾几何时,我在冥冥中窥得形而上世界,企图抓住使其永恒,它却又霎时消散无形,遁于强大的物质背后。为探索真理,我走过陆王心学,程朱理学,也曾受禅人开化,道徒指点,却仍不得答解,愈加茫然。在唯心与唯物的辩证困顿中,崇尚精神理性的我深陷格物泥潭而无能致知。山重水复,出路何在,却倏尔柳暗花明,适逢一村。
是了!杨朱的乐园!我行于阡陌,忽闻隐者语:“滔滔者天下是也,而谁以易之?”寥寥十二字,竞轻松击溃我坚固而脆弱的精神防线。我探求思想与真理的脚步竞毫无意义!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人为己,重物轻生。生产力爆发的时代,受贪婪天性驱使的人们痴于无物质的升级,又何来心智开化思想?呜呼!“独有叫喊于生人中,而生人并无反应,既非赞同,也无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啊。”若早生百年,敏感的我不求与鲁迅相知相遇,惺惺相惜,但求在思想寒冷的夜晚,共诉心绪。我尚未求得真理,就被冷酷的周遭抛弃,被嘲笑为金钱社会下的不合时宜。也罢,何不秉烛游,行乐须及春!
然负有思想包裹的我终究是可悲的。厌恶醉生梦死的糜烂生活,厌恶“不以天下大利易其胫一毛”的杨朱乐园,厌恶无用之用的全生之道。隐士又讥我“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命也!思想难逃浩劫!命也?忽闻仲尼之音响于耳畔:“道之将行也,命也;道之将废也,命也。”一言以蔽之,为而无所求。遥想仲尼周游列国,苏格拉底逢人必说,我又有何借口退缩?认世间之必然性,对外在成败在所不计。心有真理了然于胸,就算燃他人思想火花不成,我也永不言败,可谓知命矣。传递真理的阻力,只会如熊熊烈火给予凤凰涅槃重生的渴望与勇气。子曰:“我与仁,仁至矣。”世间大道,千秋万载,如是而已。
我欲孜孜寻求真理火种,播撒尘世,却恍然发现自己竞已悄然从出世转为人世。宇宙大问,解在人间。尝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的我顿悟:与其探求真理于古籍中而不解,倒不如潇洒坦荡,踏入人间。现实因真理而生,真理因现实而存在。踏破苍烟,人定胜天。追溯真理的脚终究走不出一双窄鞋,精神必须依附于形骸,否则将灰飞烟灭。为何执迷不悟,让彼此相依相生的真实与虚幻将个体撕裂,坠入深渊!抽象的形而上学不是抛弃物质的虚无,而恰是迎接质料的起点。眩晕只是须臾,思考永不停止。
思想者难逃迷惘的黑夜。凶险的迷途上,披着圣衣的智者也许会睥睨着,拒绝我们因追求真理而炽热的吻;怯弱者为求与人相同而盲目逃避,明哲保身;踟蹰者因真理之路上荆棘满布,误入歧途。伟大的苏格拉底或许比猪更痛苦,但单纯的猪也永远不会感受到苏格拉底的快乐——那是因获得真理并解救世界的满足!思考者,何必悲伤?让郁结于胸的痛苦熊熊燃烧吧!我欲以通体烈火冲破黑暗的诅咒,点燃光明,愿这世界永无黑暗!我欲以逻辑的刀锋战胜迷幻的妖魔,以痛苦的泪水洗刷人世灰尘!一人之力固然微弱,但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跳动的心脏呵护着真理那微弱的火苗,我愿把苍烟踏破,勇敢地面对思想的浩劫。我如一棵幼小的种苗,破土、抽芽,颤颤巍巍地生长,渴望没有雾霭的光照。谁说思想是孤独的?看,万物苍生是多么和谐美好!前行途中,总会有人与我相逢,迎接浩劫过后的日光和希望。
思想!我热爱你给予我的创痛!
宿劫!孕育着通红炽热的火焰!
真理!存在于柳暗花明的苍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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