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戈壁滩上。原初的太阳似乎已经禁不住烈风的吹打,红光黯淡了许多,有一种令人疲惫的晕眩。
由于故障,这辆车已经不堪重负了,导游正忙着换一辆车接我们。趁着这个换车的当儿,我们一行人纷纷下车,一来换换空气,二来尽情欣赏久闻的西北大漠。
西北是大地凸起的额头,苍老荒凉。公路像一条拉链,把这毯子一样的戈壁分开。少的是绿色,空气似乎都干涩了,只有大风吹着,却因失去了高大的障碍物而失去了猎猎声响。
唯一多的是石头。干瘠的土层上,覆盖着大小不同的石头,走上去脚跟生疼。
想起刚才在车里的时候,导游特别提到这里的石头,说是有人在戈壁里迷了路,却发现了一块奇石。据说,后来拿回去一检测,竟是一种稀有矿石,价值连城,有人问石头的颜色,导游想了想说,大概是青铜色的吧!
此时四望,满目皆石,却分不出色彩来。造物主是偏心得很,给了江南的莺红柳绿,却在塞北大笔一挥,留下一片青灰。或许,在许多人的眼里,这里的岁月,也带着黯淡的灰色吧。
同行的人,已有五六个弯下了腰,四处捡了起来。只听到我们当中一个最小的男孩大声叫起来:“爸爸,爸爸,我捡到化石了!”于是大家都聚拢过去。
他轻轻地捧着一块石头,放到父亲眼前。大人们哑然失笑,哪里是什么化石,分明只是一些粗糙起伏的棱角罢了,可他却不信,仍细心地把那浅黄色的、沾满泥土的石头捧在手心里,还指给我看:“喏,这里,凹下去的,就是小虫子的眼睛;还有,这里,薄薄地凸起,不是翅膀吗?”我看着他,如此认真执着的眼神,他是不是看到了在这块石头中曾经有一个鲜活的生命,一支未唱完的歌呢?
他发现了一只小虫千百年前的秘密呢!
那边,我看到团里的一位女大学生,正望着手心沉吟。走过去看,她手里的石头,是暗红色的,在表面的灰尘下面,竟是城墙一样的红,红得深沉。
“这是多好的一件艺术品啊!”她轻轻地叹道。抚着那凸起得恰到好处的棱角和中间微妙的线条,我看到她眼里竟溢满了崇敬的光彩。
是的,她在这莽原上发现了一件似乎为她雕琢、等她来取的艺术品呢!
没有人发现价值连城的青铜色异石,却每人又都发现了些什么,从这最多的乱石里。
这些被造物主遗忘的灵魂啊,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是等人来把它们叫醒吗?
我们又到底发现了什么呢?那些带给我们心灵震撼的东西总是依附于某些平凡无奇的载体,有时甚至藏得那样隐秘,让你似乎无法触及。但在有的人眼里,石头可以是蠕动的生命,可以是无上的艺术。
因为他们有细腻的心,有真实的感,有深入的思考。
于是,有人可以从沙子里看到黄金,是为明眼;有人可以把今天看作历史,是为先知。
而我们,只要能不错过了那些发现,便可抓住擦肩而过的感悟与美好的本质。
我拿起一片薄薄的石头。这里面是不是也曾有过细软简单的生命呢——那便不要去惊醒它的清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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