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次聊天时讲起,舅舅的外甥要结婚了。妈妈听到后说要参加。
妈妈80多岁了,而且路途远,参加婚礼有诸多不便。我说:“妈,您就不参加了,婚礼上人多,照顾不周。我们代你参加好不好?”妈说:“我不要你们照顾,自己能行。”我们执拗不过妈妈,就为妈妈参加婚礼做着准备。听说妈妈要参加婚礼,她的妹妹、妹夫都说要参加。而且妈妈的妹妹、我的姨,早些年前就老年痴呆了,胸前挂着防走失的牌子。
我负责照顾老人,加舅舅、舅妈共5人。席间,按乡俗,新郎、新娘向老人们上茶,吃茶后要付茶钱,以示对新人的祝福。我代为五位老人付了茶钱。妈妈、舅舅、姨等也是有些日子没见面了,见面后就问候着,虽然大多是答非所问,倒也亲情荡漾、气氛融融。
送走了姨和姨父,车上就我们娘儿俩了。妈妈的脸色不大好看。先是说我走错路了,路是没有走错,快到家门口了,怎么会错?我看看妈妈,脸上露出不快,不断地念道:“你有钱,就你有钱,桌上那么多人,就你一人显摆。你有钱,为什么不给我钱啦?我这么穷,袜子都没得穿的。”我听懵了,妈妈的很多袜子,怎么说没有?
妈妈算得上老有所依了,前几年她都很自豪地说:“在村子里的老妈子中,她的日子是最好过的了。”有姐姐专门招呼,有病有痛就住医院,我和弟弟轮流守护着。她有存款,只是到处藏,藏得自己都找不着。几次姐姐在瓦罐里、被褥里找到她的钱。叮嘱我们,以后再不要跟妈妈给钱了。我们这几年就没有再给妈妈钱了。但这并没有影响她的生活,她什么也不缺。给她买的新衣服、毛巾、鞋袜什么的,就是不用,堆放了好多。为什么妈会这样子说呢?怎么解释也没用,妈妈还在不停的念:“就你有钱,就你不得了。”
我觉得被冤枉了,而且这冤枉就来自于自己的妈妈。一生善良、忠厚的妈妈今天是怎么啦?我头脑里的血在奔涌,晕得看不清路。我停下车,用沟里的水不停地擦脸,想让自己的心里平复下来。
这条沟,是我儿时时常戏水的地方。岸边,长满了鱼腥草、芭茅草之类的草,这些草在我的记忆中占有特别的份量,是我的良药。小时候,如果我有脑热发烧,长疮灌脓什么的,妈妈就会采些鱼腥草给我敷上,或是熬些药汤给我喝。芭茅草则是治咽喉炎的良方。小时候,我有严重的咽喉炎,是妈妈用芭茅草给我熬汤治好的。我头疼脑热了,妈妈就摘几片鱼腥草叶在手里揉碎,敷在我额头上。
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后,我思前想后,觉得妈妈有点异常。想到她的妹妹、我的姨前几年就老年痴呆了,妈妈是不是一样也患上了呢?姐姐也说过:“妈已经糊涂了,天天在家里数钱,怎么也数不清。或是到处找东西,明明找的东西就在手上。”
我恍然大悟,89岁高龄的妈妈,在她漫长的人生路上,不管多么困难和艰辛,她都在奔波,她跑累了。而今,她的身体还在向前奔跑,而心智却落在了后面。
想到此,对妈妈的歉疚和悔意像波涛一样向我阵阵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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