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内心的滥觞绝不是天生的!人世的经历和人生的阅历可以导致他慨当以慷,悲诉于泣;万丈红尘三千世界、人间沧桑世事沉浮;亲情的虚伪、友情的背离、爱情的幻灭,皆可以使其坠入万劫不复之深渊。但是,这不足以使痛苦变成泪水。真正的痛苦是我从没有见过上帝流一滴眼泪!
古人说“上天有好生之德”,那是说给真诚厚道的人听的,其实人间所有的痛楚、悲剧恰恰在于好生之德的外延被庸人或恶人们滥用了。我不是宿命论者,也不是宗教信仰者,虽然我也崇敬上苍那主宰宇宙的神秘意志,也崇敬道德操行规范精神生命的力量,可惜人世间的高贵或低俗的游戏规则却并不是按照上天所谓好生之德来约束的。
有上帝吗?有!
不过我以为,上苍是宇宙的本体化身,上帝却是宇宙意志的执行者。上帝是没有善恶标准的,他只是一个最高的俗神,正因为有了这么一个俗神,人类在他那里寻求的不少答案都是没有是非标准的。最后的结果是每一个人都是上帝,每一个人都私下以为自己是上帝。上帝多了,神仙就打架,结局是上帝也会痛苦不堪!
然而,我们人类崇仰的上帝是从不流泪的。他会痛苦,会伤心,会悲愤,但他绝不流泪。更多的时候,上帝是在幸灾乐祸,他甚至为干过不少卑鄙的勾当而洋洋自得。毁掉大西国,惩罚伊甸园,强迫亚洲人衍变为爱斯基摩人,威逼非洲人演变为黑鬼黑奴,弱肉强食,穷富极差,战争疾病灾害阴谋,地震火山飓风海啸,世界大战,恐怖主义,直至现代文明,高智慧高科技,无一不是上帝的杰作。
伏尔泰借唐汀达克的话回答上帝是什么:上帝是我的君王,我的法官,我的父亲;又说耶稣基督本人从来没有给人施洗过。我悲愤地想,直至今天也没有人敢于公开宣称自己就是上帝,命运要靠无形的信仰来支撑,那么,随之应运而生的各类上帝救世主就会遍地出现。耶稣为什么不给人施洗?他传布上帝,但他不信上帝!人类的基本哲学是甘愿互为他人的上帝,就是不敢宣告自己就是自己的上帝。
人类有个不成文的心约,凡是自认上帝的人必是心中有心结,心中有恶魔。尼采把上帝推到善恶的彼岸,他便以超人的心态扮演恶魔的角色,但尼采厌恶上帝。叔本华刚说完“世界是我的表象”,又急忙说“世界是我的意志”,很简单,他是在暗示上帝其实就是世界公民的一员。不过唯意志论的前提是,人比上帝更上帝。多少年来,我们把上帝的神龛砸得稀巴烂,然后又把砸烂上帝神龛的人砸得更烂。我砸过神龛,现在我供奉我自己,我即上帝,但我不会比上帝更上帝,因为我不会比我更我。
我只想做个上帝,这是我的最低要求——这不是最高要求,最高要求是,我要宣布没有上帝!
可事实很难,因为上帝不会流泪,而我会!这足以证明我跟上帝不是一个档次的,等到上帝把我扼杀的时候,我还在期待上帝的慈爱。
我心中有个恶魔的心结:我盼望上帝以好生之德厚德载物之时会流泪,我盼望上帝敞开良知讲说真话之时会流泪,我盼望每个上帝把他人敬奉为上帝的一分子作为信仰,这种信仰会使人泪流满面。
每个人厚德载物,愿苍生平安,百姓丰盈。愿每个人读得起书,看得起病,不下岗、不荒弃土地——如果教育产业化是为了使穷人读不起书,医疗改革是为了让百姓看不起病,企业自主化是为了让更多人下岗,农人进城打工是为了更多的土地长荒草,那么,此时的上帝到底是站在哪一边?
每个人讲真话,愿人格和良心见得阳光。不是讲那种事后诸葛神机妙算忏悔式的真话,也不是讲那种生前孔子述而不作格言式的真话。愿那些有话语权的人,特别是有上帝愿景的大师们敢于拍案而起,把良知献给历史——像雨果,在巴黎公社无辜贫民遭到野蛮镇压之时,他不顾自身安危,毅然疾呼:“我声援!”像左拉,为了一个军人遭到的不白之冤,他敢于怀揣良心,舍身呐喊:“我控诉!”像萨特,在布拉格遭到苏联坦克占领的时刻,他挺身而出,强烈声讨:“我抗议!”这才是真正的真话!有良心的真话!这才是讲真话的文人!如是,有良知的上帝终于会泪洒江河,而不具备人格的上帝却两眼空洞。
上帝是谁?不言而喻!
上帝到底会不会流泪?只有上帝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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