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离职前,把小玲带在身边实习了好些天,教她如何操作录音用的电脑。我听见她告诉小玲:“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不要把录好的音洗掉,因为我们是赔不了的。”临走前,她还对我说:“用新手真的有点危险,我觉得她还需要实习一阵子。”小玲个性很稳重,我想,谁都有当菜鸟的时候,应该要让她试试看。可是,不到两个星期,不祥的预感就应验了。
因为赶着出差,某天早上预录了两集节目。录完两集节目后,我决定到一家我很喜欢的料理店打个牙祭。我叫了一盘寿司,等待的时候,小玲打电话来,她的声音在颤抖:“淡如姐,对不起,录音档被我洗掉了。”“什么!”我的脑袋一片空白,这天早上,是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空当,两位来宾也是好不容易才邀请到的,他们的时间都很宝贵,就算不因此发怒,也未必有时间重录。
“没有补救的可能吗?”我问。“我试过各种方法了。不好意思,早上那间录音室的操作方法我不熟,所以……”她的声音已是哭腔。我也好想哭。
我其实是个个性很急躁的人,早几年,电脑还不太稳定时,曾有一两次,我好不容易打好的稿子被“吃”掉了,我还曾气得“打”电脑。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按捺住心头一把火。就在这个时候,很奇妙地,一“把”水泼到我的脸上。我抬头一看,料理师父自己也吓了一跳,其实我很生气,但我自知是个公众人物,不好在公众场合发脾气。我定睛看看自己坐的吧台和他的料理台,天哪!至少相隔了两米,洗米桶的水珠竟然可以溅到我的脸上,这是来帮我灭火的吗?
“我们可不可以重录?我已经跟你的秘书敲了时间……”小玲在电话那头怯生生地说。我自行拿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珠。
唉!一个人在犯了错后马上进行补救,应该算是有救,那把水是在提醒我原谅她吧?“请打电话给来宾,跟他们郑重道歉。问他们愿意来重录嗎?”“好的,没问题。我马上去问。”运气不错,两位来宾又都拨出时间来录音。
我并没有将这件事往上报告,因为我觉得,年轻人总有犯错的权利。小玲却自己向上级报告失误,请求处分。但上级看我没反应,也就没有深究。
这件事过了两年。我的广播节目收听率比两年前好得多。小玲是个非常尽责的企划,而且也已经变成一只熟练的“老鸟”了,哪间录音室都难不倒她。而且,我认为她比我碰到过的许多“老鸟”更优秀,很愿意多花点力气和我一起尝试新形态的访问,并主动开发新的受访者。
两年前的重录事件,成了我们合作关系的坚实基础,我知道她有危机处理的能力,她也发现我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后来,小玲变成我的得力助手,于公于私都帮了我许多忙。而我自己的修养,在这个乌龙事件后,已经“更上一层楼”。
只要能够冷静一点,去静观那些让你愤怒的事件背后的意义,常会发现,怒气是一张藏宝图,就是我们小时候用长条纸张画好路线、再从尾端往前卷成纸卷的藏宝图。每个怒气是一个分歧点,前头有两条路,你可以选择生气或不生气,各自会到达不同的地方,造成不同的结果。
大部分时候,你选择不要生气、面对问题,就会有一条比较宽广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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