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茑萝,在一个我不曾具体记得的日子,从书房的阳台最右边的一个花盆里站起。
那是一个苦夏的清晨,我正站在阳台边上望不远处龙眠河的流水,无意间一低头就看见了这一株幼小的绿意。它正挺着细弱的半寸长的腰杆,顶起一对被黑色的胚实含裹着尚未展开的叶尖在清晨的微风中摇摆,几根瘦白的根须裸露着,扒在苍黄的泥土上无声地喘息。
这不期然到来的生命多少有点让我讶异。我不知道它是怎样地光临了我的窗台,又是怎样地渐渐冒出了身躯,然后夜以继日、分分秒秒地伸出来这袅袅的身躯。在这酷热的苦夏钢筋和水泥筑就的囚笼里,你是怎样的选中了我这一块苍白的领地,又是怎样从贫瘦的泥土里拔出,突然地就光顾了我的眼睛?
我开始了对这位不速之客点滴的留意。这是一位不期而至的唐突的客人?还是一个在城市的喧闹中无所适从的寄居者?我是不能知道的。但是不管怎样,来了就来了吧,你是铁了心要与我邂逅的,要不,又怎会撇开温软的土地,舍弃芬芳的泥土,独独飞上了我五楼的阳台?且让我在年华匆遽的日子里,为你作一个不甚合格的短暂的主人,而你,也一定愿意,将你小小的身躯托付?恍如朝圣。我倒上一杯水缓缓倾在原本是不毛之地的这一盆泥土之上。
一天以后,它长出来两片对称的狭长的叶子,第三天傍晚,我发现它又伸出了约摸寸许长的细细弯曲的藤萝,顶着几粒绿色的叶粒在我的目光里答谢一般地婀娜。第四天,第五天,……日渐伸长的绿色的藤萝顺着阳台上一排从右到左的艳红石榴,攀到花期尚早的菊,再绕过几株彩椒的头顶落在了最左边的一盆吊兰上,然后顺着吊兰垂下的一枝苔蔓缠绵而下,密密纠结。于是,我的这几盆本来毫无关系的花儿便如难兄难弟一般紧紧连在了一起,勾肩搭背地朝着夏日的阳光和雨露撒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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