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始,她便知道,有另一个女人进驻在他的心里,就像迷迭香,经久不散。
她看到,在他的画里,全是另一个女人的描绘:她看到在他的字里行间,全是另一个女人的影子;甚至于,就连他说话都亳不避讳地赞美那个女人。
没有哪个女人能承受这样的委屈,可她却倔强地承受下来,一年,两年,直到有一天,他指着画里的人又说,瞧,她的头发就是这样梳的。
他以为她会像从前那样,不吱声。偏偏这次,她受够了,急得差点跳起来,可转念却突然笑了,冷峻又现实地回答一你还不是娶了我啊。
她的话点醒了他,震惊之余他开始细细地观察她。
她有她的好,贤惠,知书达理,家里家外一把手,不计较他的邋遢,他的无礼,甚至他小小的任性。看不起电影,她不计较:没有钱浪漫,她不计较;只要有一本书,能与自己秉烛夜读,她便是欣喜的、知足的。更重要的是,每次自己提起心里的那个女人,她除了沉默,便是那句明智的提醒。从那天起,他不再提另一个女人。日子一晃便是60年。这60年再无争执,和和美美。金婚那日,他送她一个手镯,刻着一首《老情人》:同心人牵挂,一缕情依依,岁月如梭,银丝鬓依稀。幽冥倘异路,仙府应凄凄。若欲开口笑,除非相见时。
倔强了一生的她,于暮年终于落泪。
他叫廖翠凤,他叫林语堂。由不爱到相爱,由相爱到深爱,风风雨雨60年,过得温馨幸福,足以羡煞后人,问及幸福秘籍,他们只说二字:给受。
曾经,他给她幸福的幻想,幻想那个存于他心底的女人是自己,偏偏伊始不是。于是她受了,以忍耐的姿态将他的心一一收回。曾经,她给了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而他在年复一年的累积中终于明白,只有她才是自己能够相伴一生的人。
一方给予,一方受馈,给予的一方付出的是爱,受馈的一方,回报的是感激。
懂得给与受,即使再亲的人也要回报感激。两个人的世界里,爱与感激并存,想不幸福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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